阿櫻的故事流域風作品
青櫻嫁給周凌的時候,我正在部隊服役。
周凌給我寄了一張照片,上面青櫻靠在他懷裏,乾淨娟秀的臉帶着笑,頰邊有兩個很明顯的小酒窩。
關於他們的故事,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曲折還帶了幾分傳奇。青櫻出身江城遠郊一家舊時望族,嘉字學派在歷史上曾經成就斐然,在當地更是受人推崇。
現時人躁亂,要發展經濟,地方上民風多易,唯一沒受波及的也只那座古鎮了。
青櫻的父親秉承家訓,規矩守得極為刻板,青櫻師範畢業就給她定了一家本鎮的婚事。周凌見到她的時候,距婚期舉行不足兩個月了。
周凌住我家樓下,因為同歲,小學到高中都是在一起上的,其間連彼此愛好都相互影響過。直到後來他痴迷上了攝影,我愛上樂器,才各自世界,不過兄弟情感始終親睦。高考落榜,我去當了兵,他乾脆在家開了個影樓,初始只為了愛好,到後來竟然做得風生水起,不單生意好,自己的作品更是獲了不少獎,年紀輕輕就已在江城嶄露頭角,儼然藝術圈兒裏的人了。
他去古鎮是為一對新婚夫妻拍外景,因為要選夕陽時候的最好光線,晚上沒能趕回去,恰巧正值每年的祭祖唱戲,晚上就去看,結果戲台下面碰到了青櫻。
沒等挨到青櫻的婚期,兩個人就已經分不開了。
青櫻為了他要退婚,他為了青櫻幾次找上門去求情,一次被夫家截住了,一通打,肋骨斷了兩根,腳也瘸了。
這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父女也反目,最終青櫻在婚前十幾天的時候從家裏逃出來,去江城找了周凌。沒了新娘,婚自然也就作罷,青櫻的父親受了挫折,愈加不喜好周凌,他們結婚當天不但娘家人沒一個,反倒是前夫家僱人送來一車花圈,上面用白綾寫了惡詛——斷子絕孫,家破人亡。
我退伍是海帝六年,民生仍動蕩,江城也是多事之秋。先有大僚落勢,株連了一干人,又有一件殺人案轟動城鄉。
我家小區後面,是一片建築錯亂分佈的民宅,搭建成風,巷子顯得格外狹窄幽暗,其中一條是遠近聞名的娼地,妓女每晚據門迎客,後來發展到強拉硬扯,被拒得狠了,還要吐口水罵人。久而久之,周遭住户厭惡,不時有摩擦發生。那天傍晚周凌的母親同我母親買菜經過,看到又在拉扯,忍不住白了幾句,誰知道惹惱了她,撒潑拉扯起來,菜丟了一地。回來跟周凌父親説了,叫了一幫人去理論,又打起來,周凌父親挨了悶棍,躺在路上動不了,沒送到醫院就不行了。
周凌去的遲,發狠去追,揪住一個猛打,最後把人打死了。
我回到江城的時間,喪事剛辦過,周凌母親崩潰了,人變得有些痴痴呆呆。
我母親跟我説起來這件事,非常愧疚,説自己如果那天少句話,或者就沒了這樣一場彌天大禍!
青櫻的精神狀態也很差,周凌被判刑七年,量刑雖然是較輕了,可畢竟是相當漫長的時間!我和她去看周凌,她在接見室不住地哭,周凌就跟她説:「等不住你就只管走,我不怨恨你。」青櫻哭得就更傷心,説:「你説的什麼話?我是那樣沒情義的人嗎?」周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説:「那你就幫我照顧好媽,別讓她凍着餓着,我出去再報答你。」我算是寡言的人,沒什麼話勸解。臨走時候,周凌對我説:「古時候人都講兄弟的交情好,能託妻寄子。今天我把老婆託付給你了,你要夠朋友,平時抽空多幫她一把,別讓她為了生活艱難。」我説:「好。」青櫻本來在一家幼兒園上班,但影樓要繼續做,就辭了工作,又請來一個攝影師。我託父母關係進了一家事業單位,朝九晚五點名報到的狀態,因為樓上樓下方便,經常會上去看看。青櫻每次一定給沏茶,她的狀態還是很不好,有時候和她聊一些影樓的經營,她會忽然走神兒,怔怔地對着一處地方發呆,直到重複叫她幾遍,才會猛地警醒茫然看着我。
我給她留了自己電話,不過她很少打,能感覺到在刻意避免麻煩到我。入冬的時候第一次打我電話,是周凌母親不見了,慌得不行,幾個人在周圍一直找了三個多小時才找到。第二次打我電話,是過年前幾天,一接通就在哭,連出了什麼事情都説不清楚。
我心急火燎趕回去,進門就看見她蜷縮在沙發裏,眼睛都哭腫了,額頭還有一塊淤青的痕跡。問她怎麼了也只是哭着期期艾艾不肯説。最後才弄明白,是請來的攝影師看最近生意忙,要挾她漲工資,談着談着就動手動腳起來,硬抱着她往牀上按,差點被QJ了!
我氣得不行,問她報警了沒?她説:「我不敢。」聽她的話,我心裏忽然酸了一下。
春節過後是生意的淡季,青櫻沒有再請攝影師。零星的小活兒她開始試着自己來做,遇到複雜的就請周凌以前攝影圈帶過的一位業餘發燒友。於是小區的人們就能經常看到一個身形嬌小的女人,脖子上掛個碩大照相機到處練習拍照。她學得很認真,為了有更好的對比,每個選景都會拍一組,用本子記錄下來每張照片所用的光圈快門焦距曝光值……忙碌起來的她,情緒反而一天天好起來,有時候甚至會偶爾跟我開個玩笑。
有天晚上我上樓去看她,開門的青櫻剛洗完澡,只穿着件睡衣,邊和我打招唿邊用毛巾擦濕漉漉的頭髮。我開玩笑説:「這回我可真有福氣,碰上貴妃出浴了。」她心情明顯不錯,笑着説:「你這個烏鴉嘴,我有那麼胖嗎?你來的正好,給我做模特兒吧,最近我手藝見長,給你來個明星寫真。」於是我就像個道具娃娃一樣在她的指揮下擺各種造型,更過分的是她還要我模仿女生,説來拍婚紗照的當然是小夫妻,總不能把男士照得又酷又帥女士都拍成醜八怪吧。我扭捏了半天,終於還是過不了心理關,剛想對她説抱歉的時候卻發現她站在照相機後面偷笑,雙肩抖得分外明顯,這才醒悟被作弄了。
拍完了,我去相機邊看效果。她邊翻畫面邊笑話我模特兒做得不專業。取景框很小,兩個人自然往一起靠近,青櫻剛洗過的頭髮散着,透出一股淡淡的洗髮水味兒,有一縷垂下來搭在我手臂上,涼涼的,痒痒的。我突然意識到了身邊的這個女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女人誘惑。
為了掩飾心裏的窘迫,我説換我給你拍吧,讓我也學習一下,將來好給你打下手。
青櫻説:「你可要小心啊,把我拍得醜了可饒不了你!」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看她。
鏡頭裏的青櫻,披肩長發一邊攏在耳後,另一邊很隨意地散落在胸前,一張粉白的圓臉兒上帶着笑容,頰邊淺淺的酒窩讓五官看上去格外精緻可愛,清純得像個小姑娘!及膝的絲質粉紅睡裙下,一雙雪白的赤足踩在紫紅色地板上,畫面説不出的亮麗乾淨。我一時間入了神,忘了按快門,甚至連青櫻的催促聲也沒意識到。
鏡頭裏的女人開始往前走,直到一張臉鋪滿整個畫面,然後一根纖細的手指衝着鏡頭戳過來,因為虛焦手指馬上變得一片模煳,接着我才忽然聽到了青櫻假裝兇惡的聲音:「不想混了?敢捉弄我……」我抬起頭,青櫻就在對面,正嘟着嘴看我。我腦子還停留在剛才的畫面裏,脱口説:「你這樣子……真漂亮……」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裏的幾分無措,兩個人都沒了話,取景框裏她的那根手指,無意識地扣動着,空氣似乎凝固了,開始蔓延出説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意思。我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前面站着的這個女人,就是曾經出現在我夢裏的那個人。
夢裏的那個女人,是一個秘密,整個世界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我第一次遺精是源於一場春夢,那時候還沒看到過女人身體,夢裏的女人也面目模煳,下身更是一片空白。在後來的很多年中,我都斷斷續續夢到過這個女人,也曾經極力想回憶起來她的真實面目,可惜始終沒能如願。
或者是從那一天開始的,青櫻於我有了特殊的意義,我上樓更頻繁了,是不由自主的,有時候,就是單純的想看她一眼。
我儘量小心掩飾着自己,青櫻是朋友之妻,儘管那種想擁抱她入懷的衝動是種煎熬,可面前有她在的時候,也會甜蜜。我猜青櫻也意識到了,她似乎在刻意保持我們彼此之間的隱晦曖昧,或者是因為太寂寞,或者是因為不自覺,我每次上去,她還是會給我沏一杯茶,然後裝作很隨意的樣子聊天。
海帝七年四月,江城換屆改局,繁華漸生。
周六青櫻拍外景,我閒着所以跟去幫忙,搬個道具打調光板之類。
兩人配合默契,拍攝得很順利,上午就完成了。新人臨走時侯大約是想恭維幾句,女子對青櫻説你們兩個真般配。男人也附和説:「夫妻檔,志同道合,幸福啊!」我有些尷尬,卻藏了幾分高興。青櫻竟然也沒辯解,只禮貌笑了下,她似乎知道我在看她,沒有讓眼神和我交匯,安靜地收拾東西。
等兩人走了,忽然説:「今天還早,下午沒安排,我們玩兒半天好了。」麗水峽是國家一級風景保護區,因為周末,遊人很多,我們順着溪水逆流而上,越走越遠。人漸漸少了,也沒了路,青櫻就脱下鞋提在手裏繼續往上遊走。
我默默跟在後面,看她因為鵝卵石高低不平婀娜起來的身姿。
裙擺忽高忽低,閃現出腿彎上面的肌膚。青櫻雙腿勻稱,線條筆直修長,圓滑豐滿的小腿肚在青色的卵石襯託下顯得格外潔白嬌嫩。小巧的右腳踝處晃着細細的足鏈兒,如同蓮花開在水邊。我一時沉醉,不由自主脱口念了一句詩:「屐上足如霜,不着鴉頭襪。」她就轉過身來,面對我倒行,説:「這句不貼切,我又沒穿鞋……」話沒説完忽然腳一拌,身體猛的一個搖晃。我趕緊伸手拉了把,力氣卻有些大了,她的身體就衝我撲過來。慌亂中我另一隻手去扶,正好按在了她的胸口上,一瞬間那種軟綿綿的肉感讓我頭皮都麻起來。
青櫻很快矯正了重心,把身體離開我,臉有些紅,假裝嗔怪説了句:「都怪你,差點讓我摔跤了。」我笑着掩飾,過了一會兒説:「你不禁誇!」再往前,是兩座山交集,溪水兩岸更加陡峭,樹木鬱鬱蔥蔥,我怕走得太遠了,指着對面山腰隱約的寺廟説:「再上去就要爬山了,你要拜佛嗎?」青櫻仰頭看了看,有些感慨地説:「我以前可從來不信他的……唉!要是拜佛真能解決問題該多好啊。」我順着她的話頭説:「你可以臨時抱佛腳嘛,他老人家心胸寬大,肯定不計較……」青櫻撇了撇嘴:「抱他的腳我多沒面子,還不如抱你的腳有用。」指着旁邊略高的一塊突起大石台對我説:「咱們上去吧,我覺得在那裏看整個山谷會很漂亮。」登上石階有點吃力,我先上去,然後自然伸手去拉她。她站在石階下抬頭看了我一眼,緩緩伸手讓我扣住。
她的手指很細,手掌也非常嬌小,柔軟的好像沒有骨頭一樣。把她拉上來我沒放開手,因為太眷戀那種細滑和柔嫩了。青櫻也沒掙脱,也不看我,假裝不在意地望着遠方,説:「真美啊!」我沒看風景,在我眼裏她就是最旖旎的風景!從側面看她的臉,看清風拂動她的長髮,一語雙關贊同地説:「是啊,真的好美!」兩個人誰也沒再説話,只是安靜地並肩站着。我看她,她看風景。我很想把她拉進懷裏,很想貼近去聞聞她身上的味道,我猜她不會反抗。這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石階周圍全是茂盛的樹木雜草,我甚至可以進一步做更瘋狂的事!
可這個女人,是我最好朋友的愛人!
風繼續吹,把她單薄的裙衫吹得更貼緊身體,豐滿的乳房和翹起的臀部形成一條異常誘惑的曲線,我相信任何正常的男人都難以抗拒這樣的美麗和性感!我已經有反應,甚至開始想像她衣服下面身體的模樣。但最終還是安靜站着,只是手更加用力地攥住她手掌。
這時候青櫻的表情顯得嚴肅,動了動嘴角,然後飛快咬了下嘴唇,她的眼睛還看着遠方,被我牽着的那隻手拇指卻扣過來,似有若無的搭在我指背上。
這是種暗示,也是鼓勵!我的心裏好像爬了只小蟲子,那種癢和躍躍欲試的躁動讓我全身發熱,甚至身體都有點顫抖。如果是別的女人,我可以肯定已經毫不猶豫衝上去了,那個時候,我強迫自己做選擇——究竟是做畜生還是人。
那個下午終究什麼都沒發生。
可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青櫻開始依賴我,逐漸到事無巨細的地步。我幸福而矛盾,一面享受着那些瑣碎又期盼的接觸,一面在心裏感到對周凌的愧疚……雖然我對青櫻什麼都沒做過,發乎情止乎禮。但我自己明白,我愛上了好朋友的妻子。
偶爾有時候,在晚上我要告辭的時間,青櫻會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望着我,定定的,一眨不眨。我能讀懂其中的部分含義,卻沒有勇氣回應她,因為我清楚自己的內心裏多麼熾熱,邁出那一步,我將無法回頭,就再也不能放手青櫻。
越是壓抑的情感,發酵迸發的力量越大。我正當青年,性慾旺盛,每次都會藏在房間裏想像着青櫻自瀆。有時候想得要發瘋,哪怕剛射完,一想她就會馬上硬起來。有一天我實在忍無可忍,直接去找她,敲門的時候我幾乎已經喪失了所有理智。青櫻一開門,我就一把抱住了她,抱的死死的,手拼命在她身上到處亂摸,我下面硬得鐵一樣,直直的頂着她的小腹。青櫻穿的居家服,裏面甚至沒戴胸罩,豐滿的乳房壓在我胸口,軟軟的滿滿的。我兩手摸到她屁股,用力抓着揉捏,像個貪婪的強盜。
青櫻被嚇到了,用盡全力推開我,她説:「梁子成,你冷靜點,我是你最好朋友的老婆!你覺得這麼做對嗎?」我沒想到她會説這麼義正言辭的話,被噎住了,臉漲得通紅。
一連幾天我都沒上樓去看青櫻,甚至道歉的勇氣都沒有。被拒絕的那一幕不分白天黑夜在我腦海裏一直重複,每次我都慚愧得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希望永遠不要見任何人。
青櫻那邊卻安靜,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也沒打電話對我質問。我自己心裏有鬼,更是刻意繞着她,唯恐碰見了無地自容,然而畢竟是住得近,還是碰到了。
那天大雨,我在公交站台遇到青櫻,似乎是剛從超市回來,手裏提了兩大袋東西。顯然是沒帶雨傘,所以有些無聊地站在雨棚下面。我過去讓她跟我打一把傘回去,她只是看了一眼,有點賭氣地沒動。我就站在她旁邊,也不敢多説話,兩人就這麼都低着頭,看着車輪在身前停下再開走,看穿着各色各樣涼鞋的腳踏着積水上上下下。
女人終究心軟,對我説:「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更慚愧,覺得自己齷齪,心裏又有幾分莫名的委屈,給青櫻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説:「我誠心實意給你道歉!也不奢望你能原諒我!要是你肯給我機會恕罪,有什麼辛苦的事就跟我説一聲,我拼命也去給你做。」我情緒有些激動,聲音自然大起來,旁邊的人就都側頭看我們倆。青櫻被人看得不自在,臉上紅了又白,低聲説:「你幹什麼?你這個樣子幹什麼……」我把雨傘塞到她手上,轉身走進雨裏。暴雨如注,頃刻間全身都濕透了,忽然一把雨傘撐在了頭頂,卻是青櫻小跑着跟了上來,踮着腳舉起傘來給我遮擋。
她手裏本來提着兩大袋東西,這時候為了撐傘,東西都移到一隻手上,我走的又急,她跟得辛苦,人就在雨裏歪斜,一個趔趄,手上一個袋子散開,東西滾落了一地。兩個人慌着四下撿,頭又碰到一起,青櫻力氣小,被撞得一下子仰面倒在雨水中,手裏的另一個袋子也甩在地上散了。
我在雨裏收攏周圍的東西,她坐在地上卻不動,神情恍惚。我收拾好東西去拉她,她身體竟然癱得麵條一樣。我叫她:「你起來你起來。」她就哇的一聲哭出來,歇斯底裏地喊:「我這樣子,你叫我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
或者她説的不是眼前狼狽,是日後的茫然。
看她的沮喪,我忽然間明白了,差一點去撫摸她臉龐。
那一場雨後,晴了很久。而我們之間,彼此小心守着一條看不見的界限,卻又能輕而易舉感受到對方的熾熱。
我再沒出現過那樣的荒唐。
青櫻剪了頭髮,人仿佛煥然一新,她還是很依賴我,有了重要的事會叫我過去討論一下。我照舊每日去吃一杯茶,閒聊些家常,因此養成了一杯茶要喝很久的習慣。
這一年中秋,是兩家人一起過的。周凌母親還迷呆,飯桌上不停找兒子。她已經不能和人正常交流,把自己固封成一個世界。作息卻出奇準時,每到九點一定要睡。
青櫻安置婆婆睡了,回來接着吃。晚上陰天,始終看不到月亮,母親就戲謔世道妖氣太重,要不見天日的。青櫻心情不好,喝了很多紅酒,最後也開始煳塗起來,抱着我母親叫姐姐,説姐姐有福氣,給她找了個好姐夫。她説姐夫的時候眼睛在看着我,笑得父親一口酒噴出來!説:「這丫頭醉的可愛,子成你還是送她上樓吧,不然怕要我喊她姨的……」我從來沒進過青櫻的卧室。
房間裏擺設很簡單,卻收拾得極乾淨,巨大的牀上只放了一個枕頭,牆上也不見他們的結婚照。最醒目的,只有靠陽台的矮几上擺了一張琴。青櫻還掙扎着要再喝酒,扭動着身體想從我雙臂中鑽出去。我怕她跌倒抱得更緊,她在我懷裏仰起頭,説你看月亮出來了。
她的臉很紅,醉眼朦朧,雙手抓着我衣服搖晃。説:「你知不知道狼為什麼在月圓之夜叫?是叫它的愛人呢!我就是狼,我是狼。就等着月亮出來嚎叫呢,我嚎起來你怕不怕?」她的手抬起來,用拇指輕輕掃着我的眉毛説:「你要乖乖的,要聽話,不然我會生氣的!我生氣很可怕的,會吃人……狼餓了就吃人,有什麼奇怪的?」我看她昏昏沉沉説話,心疼她的憂鬱。説:「我不怕你吃我,我也是狼。」她就笑,眉毛彎成月牙兒形狀,頰邊酒窩更深了。把臉貼在我胸口説:「你是狼嗎?那好我是肉,你吃了我吧你吃了我吧……」我撫摸着她頭髮,覺得自己真的在變成一頭狼,低頭嗅青櫻的脖頸,嘴唇從她雪白的皮膚上滑過,伸出舌頭舔她的耳垂。分明聽到一聲壓抑不住的呻吟,悠長而銷魂,婉轉如同嘆息。青櫻的身子在我懷裏舒展開,小幅度晃動着頭,讓臉頰和我輕輕摩擦。臉上的皮膚細膩光滑,像温潤的玉,那摩挲肌膚的感覺隨着兩個人的纏綿融入到血液骨髓裏去。興奮被點燃起來,彼此的手開始在對方身體上探索。
如果不是母親上來敲門,我想那天的青櫻和我一定不會清醒。青櫻會一直醉下去,我一定不會想起她是周凌的妻子,或者説我故意忘掉世界上有周凌這樣一個兄弟!
母親是警覺的,進來看了躺在牀上的青櫻,拉我出去説:「要記得這兩家的關係,有些事……不能做,你知道麼?」我有些心虛地説我們沒事。
周凌坐牢第三年出了岔子。犯人打架,他被人用剛熬好的粥澆了滿頭滿臉,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治好以後臉上的皮膚換了顏色,瘮人的白,斑駁陸離。
這一年的冬天,攝影樓生意特別好,我幾乎把業餘時間都用在了幫忙上,青櫻忙得人也瘦了一圈兒,卻精神抖擻,行事運籌漸有主見,平日料理生意,拿主意的倒多半是她了。
兩人之間,那份兒無形的關聯日益強大,按捺得辛苦!心知肚明的彼此不在話語裏觸碰,然而每每眼神交匯,卻都磁力一樣的吸引,視線裏的火焰越燃燒得熱烈。偶爾閒暇,沒人在場時,青櫻會大膽的放肆看着我,胸會挺起來,像是在刻意展示。我也在那時候流露出藏在心底的貪婪,用目光在她的身上撫摸,從臉到脖頸……到胸口高聳的乳房,到曲線蜿蜒優美的臀和腿。曖昧在整個房間裏積聚,直到仿佛情侶一般纏綿!
青櫻越來越注意身體和衣着的細節,我也明白那些細節是為我而設置。漫長的日子裏,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遊戲,我們都知道這樣的玩火多危險,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除夕青櫻來我家,帶了五萬塊下來。説這幾年承我一家照顧,終於生計上安泰。母親就急起來,嗔着臉説:「你這是什麼話?不説兩家交情,不説鄰裏,那件事捋到頭,也有我們的不是在裏面!你拿這錢下來,就是砸我的臉了!」吃過飯青櫻回去,悄悄把錢留下了,母親就要我送上去,説:「她有這心就足夠了,以後你更要着力幫她!」我上去看青櫻,見她正等周凌電話。看我把錢放在桌上,半開玩笑説:「這可是你的工資,你不拿,我就變成剝削你的資本家了。」我站在桌邊,低頭看着她輕聲説:「我不要。」她抬起頭,勇敢地看着我問:「那你要什麼?」兩個人距離很近,我凝視着她仰起的臉——小巧而乾淨,原來眉目之間的幾分稚氣不復再見,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後的自信和柔韌。以前的短髮,又長到齊肩了,但還保留着原來的樣式,修剪整齊的劉海讓那張臉顯得更楚楚動人,沒有塗口紅的嘴唇很濕潤,在燈光下散發出一抹淡淡光暈。
「你要什麼就告訴我……」她的眼睛慢慢閉起來,適時的抿了抿嘴唇。居高臨下的我,能清楚看到她胸口明顯的起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茫然地來回移動着,像迷失方向的候鳥。
我把手也放在桌上,看着她的手慢慢移動過來,一點一點地接近,最後終於輕輕碰觸在一起。
她停在原地,指尖兒和我的指尖兒相對,像等待什麼。
我真想抓住她的手,然後對着她嫣紅的嘴唇吻下去!
但是電話響了。
青櫻用了免提接聽,但是沒説我在。周凌的電話很簡短,背景一片嘈雜,夾了一些起鬨和怪叫。我在旁邊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沒有顯得難堪,這個兄弟的聲音聽上去那麼遙遠,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卻強悍地宣示着他的存在,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從我和青櫻之間划過,切斷了這個冬季我心裏最後的温暖。
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有零星的炮仗聲,空氣中也開始瀰漫煙火的味道。青櫻追到了門口,猶豫了一下,把頭垂得很低,輕聲説:「東西先放在我這裏,如果你需要了,就來拿。」説完拉過我的手,在我手掌裏放了一樣東西,轉身進去了。
那是一把銀色的鑰匙。
除夕的夜非常寒冷,那枚鑰匙攥在我手心裏,卻炙熱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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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沙啞情歌在2015-03-20 23:1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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