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米亞戰歌第二章0204
第二章「基輔事變」#2
神聖俄羅斯帝國,帝都?莫斯科。
因應在伏爾加格勒佈下重兵的南方軍,中央軍聖彼得堡部十五萬兵力南下,以莫斯科為中心,朝正南方擺出扇形陣勢。南方軍反叛的流言於帝都扶搖直上,克裏姆林宮對此並未做出回應,聖彼得堡則是在伊琳娜院長歸來後立即發表聲明──證實了基輔方面的敵意。
然而所謂的敵意是基於何者之上、衝突的源頭來自何方,皇務院沒有多加説明。傳達給中央軍各部的,只有簡單明了的四個字:叛意屬實。
但是這樣也就夠了。
中央軍與南方軍對立的事實一旦成立,消息傳向各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整個國際情勢都將大大改變。
奇怪的是……本國內亂的波濤僅僅在國外形成驚濤駭浪,國內卻是平靜出奇。
三十餘萬俄軍在莫斯科以南形成的對峙之勢,絲毫不影響各個皇女主持的侵攻戰線;總數超過兩百萬的俄軍部隊持續朝歐洲、西亞及東北亞進發,各國期望中的煞車作用並未出現。
就連同時開啓內外戰線的第二皇女──蘇米亞派系亦是如此。
巴爾幹半島,塞爾維亞共和國。
海蓮娜上將指揮的親衞軍已擊破義大利及希臘組成的先鋒部隊,將大英勢力逐出塞爾維亞。義大利亞利耶塔精鋭機甲師團在會戰中喪失了所有機甲部隊,希
臘精鋭第二十機甲師團亦遭受毀滅性打擊;儘管她們後方的主力部隊已完成集結
並分別開入克羅埃西亞、馬其頓兩地,巴爾幹諸國已開始傾向所戰皆捷的俄軍。
一支由塞爾維亞人為主的民兵成立於百廢待舉的尼什,矢言趕走所有從南面進犯的希臘軍隊。
但是在匈牙利及斯洛伐克,由於此共同體遭到俄軍的先制攻擊,決意通過擱置多時的大英及北約聯合防禦條例,正式成為大不列顛統一陣線對抗俄羅斯南方軍的最前線。
第七皇女領?新喬治亞。
拉伊莎上將率領的新編軍並未在第一時刻向亞美尼亞伸出援手,直到土耳其軍隊瓦解亞美尼亞國防武力、幾乎攻佔整個亞美尼亞時,才越境開入阿拉加茨省。俄軍在阿斯特拉罕聯合飛彈指揮部、格羅茲尼飛彈基地以及黑海艦隊的支援轟炸下,迅速攻破土耳其安那託利亞軍第五軍團駐守的亞瑪維爾補給基地,土軍於該省境內的預備補給線相繼失陷,俄軍完全截斷了安那託利亞軍與該國的連結。
第二皇女領?烏克蘭。
卓婭中將統領的親衞師團在基輔等候皇女殿下的歸來,南方地區的後備部隊阿斯特拉罕第一軍、伏爾加格勒第一軍等部也和基輔方面組成防線。這些後備部隊一方面和中央軍對峙,一方面已接下友軍的請託,以飛彈基地為單位向正蹂躪亞美尼亞的土耳其軍隊展開轟炸。
俄羅斯南方軍的氣焰並沒有因為和中央軍分庭抗禮而衰減,相反地還鞏固了巴爾幹半島的守勢、於亞美尼亞境內展開潰堤般的攻勢,讓她們的對手──大英聯軍吃足了苦頭。
就在俄軍攻勢逐漸增強的此刻,一班列車自重兵守衞的莫斯科駛出,朝向砲火所指的方向:基輔前進。
那並非與生俱來的天賦,也不是久戰磨鍊的直感。
她和她的姊妹們之所以能在正確的時間點、守在正確的道路上,純粹只是因為名喚「人類」的防禦機制存在着漏洞,一道足以用盧布、英鎊或者美金填滿的漏洞。
她們是被稱為真主的新娘──「黑寡婦」的武裝組織。
所有成員在加入組織後化零為整,彼此身懷相同的意念、有着共通的目標。
烈士是她們的名字,莎希特卡是俗人對她們的稱唿;她們以身為基督的敵人為傲,信念之間卻已容不下伊斯蘭的教義。
但是她們並不後悔。
信奉經典、貫徹教義那一套的下場,換來的是十字軍與毀滅。
因此……沒有必要再照規則走了。
管它什麼名目,只要能化為戰矛與彎刀,來者是罪犯或平民、手段是劫獄或誘枴,都無所謂了。
這是戰爭。
不擇手段的殺戮。
獵人是伊斯蘭狂熱分子。
獵殺目標乃統治俄羅斯南部地帶的第二皇女。
國家與種族的深仇大恨化為簡單的不平衡概念──想活下去只有殺了位居寶
座的敵人並取而代之──簡單明了,不容一絲質疑。
從來……沒有人站在正義的一方。
同時……沒有人秉持真正的信仰。
易卜拉欣啊──
「……嘎啊!」
最初的慘叫來自她熟悉的第二個妹妹,黑暗中飛快而至的是無聲的子彈。
那非為開戰的號角,而是僅止零點五秒的信號。
緊接着襲來的不是警察或軍隊,乃是極其密集的狙擊火網。
全部,瞄準她和她的姊妹們心臟以上的部位。
一切只以擊殺暗殺者為目標,完全不顧慮她們身上裝備的炸藥以及這麼做的後果──顯而易見地,「棋盤」概念登時浮現於傾倒中的她的腦海。
再兩秒鐘,最多不超過三秒鐘,受到撞擊的炸藥就會接連引爆。
再之後的事情就和她們無關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們這支黑寡婦中的精英覆滅只在一瞬間,光榮的行動也將被污名化、成為她人手中的好藉口。
雪夜中的煙火索然無味地阻止了一班莫斯科直通基輔的列車,在那緊急停止的列車前方一俄裏處,燃燒着的坑洞正飄散出和小雪分庭抗禮的濃煙。
十來位身披深青色鬥篷、手持衝鋒鎗的女性聚於坑洞附近,其中一名臉龐有着斑剝痕跡的金髮女孩耳朵動了一下,抓着衝鋒鎗的右手朝右後方五點半方向的地面掃射過去,結果如她同伴所料──只是神經質了點。
「伊凡諾娃妳又來了,和第二皇女扯上關係的任務就這麼敏感。」
失態了。誤將死人當成活目標,真是天大的失態。不過話説回來,似乎還比不上準備見面禮以及爭着要進入戈爾基宮更失態就是了。
那位來自鄰課的同伴──託洛斯卡婭得意洋洋地望着她槍口冒出的白煙,吃了記賭氣的瞪視後才調頭確認屍體。
這等失態可不是光被同伴消遣就能了事,還得加上下體傳出的戲謔性熾熱,大概十五到三十分鐘才算懲罰完畢。於是金髮女孩──法茵娜按捺住學姊們給予的懲罰,跟着投入菜鳥們的確認作業。
本次行動處理得相當俐落,沒有一個活口,代表她們這羣學妹用不着因為某人的失手慘遭學姊們處罰,或者被詐死的敵人來個回馬槍。
屍體和炸藥全部確認完,她們便開始清理殘局,按照學姊們的指示留下約莫兩具遺體的屍塊量,其餘全部打包帶走。整個清理過程僅花費十五分鐘,反正不必太乾淨,只需讓記者拍個幾張照,後續自然會有其它單位接手處理。
一切準備就緒、即將收隊的時候,託洛斯卡婭發現直到二十秒前還乖乖待在她身旁的伊凡諾娃消失了,靜止的雪中列車方向則是多了只快速奔馳而去的身影。
「該怎麼説呢……」
那道身影……簡直就像是特意跑去向姊姊邀功的妹妹吧?
雖然形容成姊妹情深的話還挺迷人的,伊凡諾娃的背影不知為何卻讓她蹦出了另一句感言:「根本戀姊情結嘛……」
武裝九課的伊凡諾娃是第二皇女異母妹妹,這種事情正猶如武裝二十二課的託洛斯卡婭乃第七皇女異母姊姊一樣,在俄羅斯武裝課之中並不是太稀有的話題。然而再怎麼説,她們這羣或多或少有着不太平凡家世的人們,早在教會教導下斬斷不必要的牽絆、成為牧首的爪牙。對於俗世的執着尚能表現得如此赤裸的,在她看來也只有伊凡諾娃那個小娃兒了。
不知為何有點羨慕啊……思及第七皇女絲毫沒有半點感覺的自己,對於伊凡諾娃率直又笨拙的表現,感受到了一股不會為之可惜、卻又莫名想要體驗看看的妒意。
「喔!小瑪麗又露出苦苦凝視戀人背影的少女表情囉!」
臉頰突然被冷冰冰地捏了一把,託洛斯卡婭嚇了一跳縮往後方,卻給另一位閒着沒事的學姊抱個正着。左手乳房、右手私處,學姊的性騷擾加上方才那句消遣,託洛斯卡婭凍着的臉蛋登時羞紅起來。
「我、我才沒有喜歡伊凡諾娃!」
「喔喔──我們又沒講妳在看誰,為什麼妳會説出法茵娜呢?」
「呃……!那是因為……」
失態了。才一句話就被套出來,真是天大的失態。不過話説回來,似乎還比不上之前出任務以及吵着結訓也要同寢室更失態就是了。
那是因為,自己或許真的還挺在意那個女孩子的關係吧。
被學姊們玩弄於股掌間的託洛斯卡婭放棄了掙扎與找藉口,就這樣給學姊邊摸邊抱上了吉普車。而明知學妹有了心上人的學姊們,則是扮演起稱職的壞蛋,硬是拆散了兩人同車與同牀的機會。
「小瑪麗今天就是我的囉!」
「啊哈哈!妳真過份耶,這樣我不就只能吃掉妳家的法茵娜了嗎?」
「吃啊!已經幫妳熱好身了,回去後她可是暖唿唿又濕淋淋的喔!」
「好妳個變態司鐸!哈哈哈!」
對於身手非凡卻淫亂無度的學姊們,託洛斯卡婭如同多數學妹一樣選擇逆來順受,反正忍到自己從菜鳥當上學姊就平步青雲了。只是在這之前,降臨在自身的會是愛意或惡意,全憑頂頭學姊們的喜好而定。
而她們這兩課的學姊呢……
「好了,走囉!」
「請、請稍等一下!伊凡諾娃還沒……呀!」
託洛斯卡婭話沒説完,那隻竄入鬥篷與褲內的手便彎指鑽進她乾燥的私密處,早已預知卻超出預期的痛楚令她痛苦地閉上了嘴。前座的學姊邊發動車子邊説道:「未經許可擅自離隊的傢夥,當場斃掉也不足惜。罰她今晚自己走回去、沒女人好抱已經非常寬容了。」
這麼一説也有道理……可憐歸可憐,伊凡諾娃這種行為確實很不可取。而擅作主張想替她申冤的自己,挨了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話雖如此,果然還是會擔心伊凡諾娃……
被學姊們調教有方的這副身體正開始進入狀況時,她們已遠離事發現場好一段路了,託洛斯卡婭一顆心仍栓在可愛臉龐有着斑剝痕跡的金髮女孩身上。據學姊們在這種情況下欺負起來比較有感,她自己也覺得不管是假意還是真心的呻吟都表現得比往常好。
一路上她在寒風與熱體中反覆思索着愛意和惡意的問題,可靠又討厭、變態又熟練的學姊們還真是詭譎難測呀……
「啊,忘了跟法茵娜説那班車上面沒有她朝思暮想的第二皇女……算了,她大概已經心灰意冷地踏上歸途。」
「啊哈哈!妳這個直屬學姊真的有夠賤耶!小瑪麗妳可別像這樣欺負法茵娜唷!」
……不,果然還是討厭多一點點吧。
皇女遇襲事件對皇務院及皇女廳來説早已不是第一次,然而遇襲還被報導出來倒是頭一遭。
民眾並不需要知道太多複雜的資訊,只需明白被炸毀的鐵路是莫斯科直通基輔那條便已足夠。簡單的直線概念使第二皇女的形象在眾人腦海中成形,再配上以往閲兵典禮中華麗登場的皇女影像、黑寡婦系列報導剪輯畫面,讓這話題燒個一星期到半個月絕對沒有問題。甚至只要稍微動點手腳──例如將黑寡婦和敵國扯上關係──恐怕統領南方軍的皇女殿下將一時難以在國內退燒。
身為那位「差點在返回皇女領的路上被炸死」、實則寸步離不開戈爾基宮的皇女殿下,蘇米亞對這則夜間快報只有莫名其妙四個字可以形容。
「希莉亞,妳怎麼看?」
在女僕們如雜耍般準備着鐵板料理的餐桌前,披了一席米色碎花浴袍、挨着腦袋等晚餐的蘇米亞眼神一晃,來到正吹着頭髮的希莉亞臉上。
天藍色秀髮尚未乾透,薰衣草沐浴乳的香味傳開,希莉亞盯着電視報導回答道:「或許是皇務院搞的鬼,也可能是傳遞某種訊息……」
「訊息?」
「是的,畢竟這是首次出現的皇族遇刺報導。按照皇務院之嚴謹,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疏失。」
「問題是,會是向誰或哪個團體展示呢?」
「這個嘛……」
就在希莉亞陷入苦思之時,鐵板傳來滋滋作響的聲音以及香氣逼人的牛肉味,蘇米亞的注意力旋即給飢餓感牽回令人食指大動的鐵板上。
被軟禁的唯一好處大概就是嘗遍各式各樣的美食吧。
只不過這個體重嘛……唉,進宮以來就直線上升了足足兩公斤……
縱使萬般無奈,蘇米亞仍含着淚水吞下那塊充分在嘴裏散發出絕妙滋味的頂級和牛,接着品嘗起鮮味十足的龍蝦刺身……
半個鐘頭後,被餵個飽滿的主僕倆紛紛癱軟在牀,耳朵聽着沒那麼在意的新聞報導,嘴裏喃喃着帶有幸福感的懺悔。
這段時間中,生活型態的重大改變也影響了主僕倆的行為,希莉亞總覺得主人變得圓滑多了,似乎只剩在牀上還保留原本的狂野。蘇米亞則是體認到在這個地方不管做什麼都沒用,已經是處於和外界隔絕的狀態,也只能抱持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去面對。
每天就是向女僕長確認、吃閉門羹、過着度假般的單調生活。
這樣的日子是要消磨主僕倆的意志呢,還是單純關來給大人物們鬥爭之用…
…無法從女僕們身上獲取任何資訊的情況下,任何猜測也變得毫無意義了。
更何況,基輔方面也聯繫不上,戰況如何完全不得而知。儘管可以放心交給卓婭全權處理,開戰之初就把自家指揮官監禁起來,這祖國未免太有自信了點。
帝母大人也好、皇務院也罷,究竟是為什麼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做出這種舉動呢……該不會是跟那個皇位繼承者有關吧?
若然如此,也該有人來和自己接觸才對。
不……難道是已經接觸了?
和皇女……領?
「希莉亞,過來。」
懶洋洋地躺在牀尾的希莉亞聞言,便撐起身子、爬向主人那貼在左大腿上的玉手,然後順着慵懶的弧度滑至大腿內側。浴袍底下的銀色絲質內褲正蠢蠢欲動,她以鼻尖輕觸那鼓動着的陽物,接着咬住內褲邊緣,一手探到主人身後、解開繫着的繩索。
凝視那逐漸茁壯的陰莖,希莉亞知道主人在思考了,一陣伴隨着熱情與激昂的思考。於是她順從主人的意志,含住頻頻顫動的肉棒並温吞地吮了起來。
希莉亞偶爾會想,這種能獨佔主人的時光也不算太壞……不過她可不會再許些亂七八糟的願望,要是一直被困在戈爾基宮可就不好了。
第二皇女列車遭受襲擊的報導迅速在俄羅斯境內傳開,位於西伯利亞某處深山的宅邸亦收到了這則消息。
深夜零時三十五分,書齋。
接獲召集令的後備軍區三位師團長赫夫諾娃少將、巴赫塔少將、科爾金娜少
將聚集於此,彼此間的寒喧方才告一段落,第三皇女安娜貝兒一如既往以樸素的白袍裝扮登場了。
「皇女殿下。」
三位師團長一齊起身,安娜貝兒兩手插在白袍口袋裏,目光快速掃過三人後輕聲道:「免禮。」
「是。」
「五分鐘。待會我得繼續實驗。誰先來?」
赫夫諾娃向身旁兩人頷首示意,來到坐於書桌的主人前方,巴赫塔與科爾金娜在她左右後方一步處待命。與主人對上視線的同時,赫夫諾娃揚起略微沙啞的嗓音説道:「聖彼得堡的密探加上稍早的新聞管制漏洞,親衞師團判定皇務院經已證實我方的動員,故請殿下命令我等出擊吧。」
安娜貝兒面無表情的臉龐並未掀起一絲波瀾,她維持沉穩──或該説是漠不關心的態度,點了點頭。
「妳有辦法和皇姊的親衞師團抗衡嗎?」
「我方會在基輔的援軍抵達前壓制聖彼得堡,巴赫塔與科爾金娜的部隊將鎮壓南部地區以外的所有皇務院據點及其相關機構。您下達命令的七十二小時內,上述行動皆能完成。」
「妳要知道,帝母大人不下令,中央軍就不會承認我們的行動。倘若行動失敗,我們反而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關於這點……」
赫夫諾娃刻意停頓一會,給了主人充分準備的時間後皺緊了眉頭説:「親衞師團已替您接下葉卡捷琳堡的兵權。沙皇有令,有任何萬一就拿她當人質……」
「赫夫諾娃。」
「是……」
「妳怎麼會中了帝母大人的陷阱?」
「恕在下失禮。我等二十六位師團長一致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您該入主帝都了!」
「妳……」
「您進可登上沙皇之位,退可坐擁皇務院,無論下哪步棋都能讓您掌控整個祖國!」
眼見三位將軍表露出如此堅毅的神情,安娜貝兒深深地嘆了息。
「妳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我對那些權力厭惡至極?」
「沙皇知道您會這麼説,所以才一併將擁有夢魘技術的後宮交給您。如果您真的不願駕馭皇權,我等尚可輔佐安娜殿下……」
赫夫諾娃忽然起了個寒顫,那是因為主人的表情……不……該説是氛圍嗎?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蛋所釋出的氛圍並非往常令人主動閉上嘴的冷峻,而是和盛怒時的沙皇一樣……讓赫夫諾娃心生小命不保的恐怖。
「敢動我的女兒,就算是妳……」
書齋房門突然敞開,一羣手持突擊步槍及衝鋒鎗的騎士團員衝入屋內,將赫夫諾娃連同兩名將軍團團圍住。騎士團長──亞美妮亞赤紅着臉卻異常冷靜地走了進來,以華麗的飾劍直指赫夫諾娃。
安娜貝兒怒不可遏的激情隱藏在面無表情卻僵硬的姿容上,靜靜看着命在旦夕仍不為所動的將軍們,最後朝冷冽的桌面嘆出一記深息。
啊啊……沒想到連心腹之間也被帝母大人開了道漏洞。
相信再過不了多久,即使不採取行動,第三皇女接管葉卡捷琳堡的消息也會不脛而走。
既然無論如何都會被推上與皇務院及南方軍對立的戰場,差別只在於是以帝母大人抑或自身的走法來開局。
……不對,根本就沒有差別。
就算再怎麼排斥無聊透頂的權力遊戲,也絕不會任由小安娜被抓去當自己的替代品──帝母大人想必是知悉這道弱點,才撬開名喚將軍的漏洞吧。
那麼,不必再花時間鑽牛角尖了。
「抱歉,主人……您該前往佐莎妲小姐那裏了。」
亞美妮亞的聲音傳來,安娜貝兒將此事於心中做了道不甚重要的註解,便命令騎士團放下武器,走向唯一仍維持武裝的騎士團長。
「赫夫諾娃,準許妳對西伯利亞及遠東地區的皇務院據點發動攻擊。」
「是……!」
「巴赫塔與科爾金娜,別讓我失望。」
「遵命!」
「亞美妮亞,走吧。」
「是的,主人。」
深夜時分的走廊搖曳着虛無的火光,安娜貝兒在騎士團護送下前往地下研究所。
背着月色、通往夢境的路途中,第三皇女下了個小小的決心。
猶如很小很小的銀指環、很小很小的黑曜石那般……
我將奏響,獻給妳的輓歌。
在這個,有妳所在的世界
第二章「基輔事變」#3
神聖俄羅斯帝國,鄂木斯克州,鄂木斯克。
猶如唿應各地戰線燃起的漫天烽火,遙遠後方的此地亦掀起了震天價響的怒號聲。
大雪飄降的市街揚起白茫茫的霧霞,理應置身前線的坦克一輛接着一輛駛入市內。
來襲者是──沙皇政警軍第一三二師團麾下的三個機甲大隊。
迎擊者是──皇務院新西伯利亞軍事專門學校機甲教導旅團。
奉第三皇女之命,由赫夫諾娃少將率領的親衞師團以及科爾金娜少將率領的師團於深夜兵分四路,分別朝向皇務院於西伯利亞境內的重點機構前進。巴赫塔少將的部隊亦揮軍遠東,配合親衞師團的攻勢,全面襲擊皇務院在俄羅斯東部的勢力。
鄂木斯克州政府大樓前,一支由學生組成的實戰訓練部隊正在大樓四周拉出防衞線,試圖在此抵擋正從二點五俄裏外急速逼近的「敵軍」。
局勢打從最初就十分明朗,沒有一絲模煳的空間。
敵人是俄羅斯後備軍區的……正規軍。
第三皇女直屬部隊。
而我方是……
「現在!該是時候展現妳們這羣菜鳥的訓練成果了!讓膽敢挑戰我等皇務院的背叛者嘗嘗新西伯利亞預備部隊的厲害!」
「皇務院新西伯利亞第一零零五狙擊兵團!就緒!」
「皇務院新西伯利亞第一二七五機甲中隊!就緒!」
「皇務院新西伯利亞戰鬥教練團!就緒!」
「皇務院!新西伯利亞第二零零七步兵中隊!第二零零九步兵中隊!就緒!」
「以雙鷹旗的榮耀起誓!勝利必將屬於我方!」
「嗚喔喔喔喔喔喔──!」
即使面對來勢洶洶的正規機甲大隊,尚處於訓練生身分的學生們仍然磨拳擦掌等待着。而距離本地僅剩一點八俄裏的銀白大道上,以戰車隊為先鋒的機甲大隊戰意亦是激昂。
「卡娜莉亞戰車隊!就靠我們打破敵人的堅固防線!」
「帕莎夫娜機步旅第二團!準備碾殺沒用的敵軍!」
「夏蘿娜機步中隊!拿出我們身為精英的實力!徹底掃蕩!」
「頑強第一三二師!讓我們打倒聖彼得堡的走狗!」
「光榮第一三二師!為了崇高的皇女殿下而戰!」
「以皇女殿下之名!大俄羅斯!」
「殺啊啊啊啊啊啊──!」
激戰於清晨五時整的州政府前廣場爆發。
甫一交鋒,第一三二師精鋭部隊就衝破第二零零七步兵中隊佈下的防線,卡娜莉亞戰車隊自戰線缺口魚貫而入,打亂了步兵陣地並直取後方的機甲中隊。隱藏在步兵中的砲兵團伺機反擊,雖盡力摧毀了敵先鋒編隊的四輛坦克,仍止不住逐漸擴大的漏洞。
敵我混雜的最前線中,防禦面積不斷萎縮的第二零零七步兵中隊正漸漸地陷入絕望。
「布、布梅克上尉!不行了!右翼聯絡點全部失聯,很可能已經……嘎啊!」
「別站起來!停止觀測!敵方狙擊兵躲在坦克後方啊!通知機甲隊,朝我們的地點砲擊!」
「是、是的……!」
「摩莉少尉!全面後撤!我們要放棄這裏了!」
「遵命!上尉!」
開戰不到十分鐘,指揮官戰死、右翼全滅、本隊及左翼皆殘破不堪的慘況接踵而至,暫代中隊指揮官的布梅克上尉迫不得已,只能在遭到敵軍毀滅之前下令撤退。中隊駐守的簡易工事根本擋不住密集的坦克砲火,後方埋伏的砲兵在曝光後亦遭到摧毀,此時此刻是完全不可能維持防線了。
和開戰前的必勝之情迥然不同的絕望自每個學生胸口漫開,初次上陣就遭到機甲大隊掩殺的恐怖在大夥心中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撤退命令沒有激起任何一絲勇氣,殘存各隊紛紛往後方突圍。
然而真正的阻礙並非突入陣內的敵方先鋒,而是自正面展開追擊的戰車隊。
潰散狀態的中堅戰線遭到徹底蹂躪,理應立即到來的掩護砲擊並未響起,毫髮未傷的戰車隊正肆無忌憚地咬殺着逃亡中的各班。
布梅克上尉率領的本隊亦受到追殺,乘着坦克而至的狙擊兵確實地削減她們所剩不多的兵力。等到她們好不容易穿越濃煙與烈火、頂着滿頭污血來到州政府側面的防線,映入眼帘的卻是另一幅絕望的惡景。
機甲中隊居然已經撤退了……而且正受到敵軍先鋒那區區不到十輛坦克的追擊……
「不可能……怎麼可能!我們新西伯利亞的精鋭機甲中隊……」
「上尉……快逃!後方追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啊……」
「上尉……!」
剎那的閃光自布梅克上尉的左眼衝出,噴濺的血花中,破裂的眼球緩緩垂降──摩莉少尉忽感全身熾痛,好多地方都傳出疼痛信號,混亂之中她已失去對身體、對周遭的判斷力。當布梅克上尉重重地倒下,她也在劇痛中滑稽地傾落。
但是不知為何,摩莉少尉並不認為自己會死在這個地方。毫無根據、喪失了判斷及自主能力的軍官如此堅信着……她就這麼閉上了髒污的雙眼。
至於讓第二零零七步兵中隊徹底絕望的卡娜莉亞戰車隊──其先鋒殲滅了埋伏的砲兵團後,並未調頭圍殲步兵防線,而是集中所有兵力直攻敵後方的機甲中隊。
就戰力而言,先鋒團的四個戰車小隊已經喪失了其中一個半小隊,剩餘十輛坦克顯然無法和機甲中隊相抗衡才對,可是她們卻採取不要命的突擊戰法,一舉殺進中隊防線、打亂那按教課書佈下的守勢,迫使完整的防線導向混戰。
無實戰經驗的菜鳥部隊最缺乏的就是緊急應變能力。面對這種出其不意的戰法,一度陷入混亂的指揮系統要想恢復,至少得花上正規部隊三倍左右的時間。
這段期間她們受到的傷害已確實在眾人心中留下莫大陰影,軍備上的損失更是難以彌補。
不過,會造成如斯混亂也不能完全怪罪於初次上陣,令人絕望的原因尚有一個──雙方的坦克強度完全不能比。
軍事專門學校採用的型號乃正規軍退役機種,其中半數屬於前朝時代的老古董,其餘的至少也是二、三十年前的坦克。相較之下,卡娜莉亞戰車隊的坦克全是前年出產的最新鋭機種,技術成熟的電磁反應裝甲大大提升了機體防禦能力,這和一轟就爆的舊式坦克有着相當大的差距。
於是就在僅僅折損兩輛坦克的極大戰力差之下,卡娜莉亞戰車隊順利擊潰了第一二七五機甲中隊的士氣、掃蕩了州政府側面戰線。
戰線急遽倒退的新西伯利亞軍並未就此放棄,防守州政府的部隊尚有戰鬥教練團及一個步兵中隊,狙擊兵團亦隱身鄰近屋舍中,鄂木斯克可沒那麼容易失守。
只可惜這般壯志未能持續太久……縱然是精英雲集的戰鬥教練團,在新式坦克面前也無用武之地。隨後而至的機械化步兵朝第二零零九中隊防線展開強襲,帕莎夫娜與夏蘿娜的精兵迅速突破防線,以學生兵為對手顯然是小看她們的實力。不消多久,防線紛紛破滅,州政府一帶逐漸被鎮壓,失去援護的狙擊兵團亦遭到清勦。
鄂木斯克州政府大樓區的淪陷直接威脅到位於後方的軍事專門學校,然而真正的絕望卻是來自伴隨三面戰線敗戰而成形的包圍網,機甲教導旅團嘗到了徹底的敗北。
燃燒成灰燼的是雙鷹旗、張狂飛舞的也是雙鷹旗。
勝利的旗幟乃是赤底金身之雙頭鷹,首戰大捷的沙皇政警軍繼續向前開去。
神聖俄羅斯帝國,鄂木斯克州,皇務院新西伯利亞軍事專門學校。
機甲教導旅團,這支新西伯利亞軍最精鋭的部隊,其敗北的消息傳回軍校登時引發眾人極大的恐慌。全校兵員總計也不過一個師團,其中半數精鋭遭到全面敗北,剩餘半數的菜鳥部隊完全慌了。
就在戰火即將波及此地的緊要關頭──戰略研究院向師團本部提出了令眾軍
官膽戰心驚的建言。
「此役沒有勝算,打下去只是徒增傷亡,故請豎起白旗吧。」
「什麼……!」
師團本部一片譁然,以過往輝煌歷史自豪的軍官們無不憤怒,眾人連成一氣,同仇敵愾的氛圍立刻成形。其中一位軍官按捺不住脾氣,當場指着戰略研究院副院長的鼻子大發雷霆:「妳們!妳們這羣戰研院的!竟敢背棄大前輩皇務院長伊琳娜大人和南方軍總參謀長卓婭大人嗎!」
副院長眉頭緊皺,數秒前她還希望在場眾人能察覺她語氣中有多少不甘,沒想到根本沒人發覺,因此她悲憤交加地吼了回去:「我們也不希望新西伯利亞師團的名聲蒙羞啊!但是妳也看到了,機甲教導旅團全滅!我們戰研院甚至向卓婭中將發誓,絕對會……絕對會不辱使命……」
「那就和我們一同拿出勇氣!不辱使命地迎戰!戰到最後一兵一卒!」
「不行!絕對不可以!連精鋭也擋不住的敵人,如今校內只剩孩子們,絕不能讓她們平白送死!」
「看來多説無益。來人!請副院長離席!」
「聽我説啊!卓婭中將希望我們能保護孩子們!」
「衞兵!」
士兵們面有難色地走近戰略研究院副院長,卻因為方才那席對談遲疑了。那位誓死不降的軍官氣得親自動手,讓本來就不歡而散的氣氛更加沉重。當她怒氣沖沖地將副院長轟出會議室、轉過頭來看向眾人時,驟變的氛圍席捲了她全身。
那是只在短短數秒鐘內迅速達成的──易幟的共識。
原本和她共同站在頑抗陣線的眾人,僅僅由於副院長的幾句話,就在她這個代表人物不注意時換了邊站……感到遭受背叛的軍官忿忿不平地拍響桌子,振奮人心的話語正欲脱口而出,卻給一記近距響起的爆破聲打斷。
一名灰頭土臉的士兵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噼頭喊道:「敵機甲大隊來襲!北面、東面、南面皆出現敵跡!」
只是單次砲擊而非連袂襲來,代表着什麼很明顯了。
『現在的話還可以投降,再來就是總攻擊!』結束了。
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新西伯利亞軍事專門學校一百五十年的光榮傳統……皇務院新西伯利亞戰術教導師團的搖籃神話……此時此刻、伴隨着蕩然無存的軍心──劃下了休止符。
神聖俄羅斯帝國,亞庫特州,亞庫茲克。
新西伯利亞師團豎起白旗的當下,宛如反擊信號般,亞庫茲克市街亦響起了怒號。
然而正所謂盛開的花朵終將凋零,士兵們匯聚此地,引領決戰的火花絕望地盛放。
來襲者是──沙皇政警軍第二零六師團。
迎擊者是──皇務院第四政警軍。
此外,尚有一支既不屬於襲擊方、也不屬於迎擊方的中立部隊──亞庫茲克防衞軍。
各地防衞軍由於直接歸莫斯科管轄,因此在遠東軍大舉南下的現在,未接獲任何命令、也搞不懂情況為何的防衞軍僅僅在各政府機關布下防線。當然,除了皇務院掌管的機構。
儘管明知絕非正規軍對手,為數僅僅千名的黑衣警察仍然全員帶上衝鋒鎗及狙擊槍,在她們的據點──政警大樓內擺出迎擊態勢。
「第四零一政警大隊!總員二零零、實到二零零!」
「第四零三政警大隊!總員二四零、實到二四零!」
「第四零五政警大隊!總員二零零、實到二零零!」
「第四零九政警大隊!總員二二四、實到二二四!」
「齊爾諾芙娜準將直屬、第四零七政警大隊!總員一九六、實到一九六!」
「英勇果敢的諸位同志!我等乃皇務院在遠東地區的武裝象徵,無論如何絕不能輕言放棄!」
「為了祖國而死吧──!」
攝氏零下四十度的極低温已不適合進行市街戰,但是遠道而來的第二零六師團並不畏懼冰天雪地的世界;眾將士在雪地運兵車內劇烈地顫抖,混和了將置身極其惡劣之環境的恐懼、以及將要大展伸手的衝動。隨着第四政警軍僅有的四輛坦克遭到炸毀,戰況直接導入據點戰。
「強弓一!給我掃蕩所有大樓、不留活口!」
「黑瞳一!按照計劃破壞各棟樓的暖氣!行動行動行動!」
「強弓二!妳們要是輸給黑瞳隊的婊子就別給我回來了!快上!」
「強弓三!全部都聽到了吧,在暖氣斷絕前務必完成任務!」
「紅眼一!確保制高點與退路!現在全隊下車!」
「妳們這羣可恥的裸蟲!別辜負了巴赫塔將軍親自栽培的恩情!行動開始!」
「以皇女殿下之名──!」
亞庫茲克防衞軍的存在不允許第二零六師團直接夷平政警大樓,和為數千名的武裝力量進行纏鬥絕非明智之舉,故進入皇務院轄區的機械化步兵旅兵分五路,三路正面進擊、一路破壞大樓暖氣、一路着極地裝備執行掩護。
第四政警軍分佈在政警大樓的弦月結構中,她們的武裝大抵為制式衝鋒鎗,這玩意在治安任務或反恐作戰中非常有用,和正規軍交火就顯得有些勉強。儘管雙方壓制火力有着顯着差距,由於政警大隊在各個據點間採取機動守勢,勉強和來襲者打成平手。
但是她們的防守優勢並未持續太久,湧入政警大樓的軍隊已突破千名,前線據點構築的簡易工事幾乎在交戰中被摧毀,戰況逐漸演變成面對面衝突。
在即將失守的東側政警大樓二樓大廳,十數名設伏於此的黑衣警察正面臨圍殲命運。
當防守前方出入口的據點遭到鎮壓,她們立即切斷這個區域的電源及暖氣,試圖阻止魚貫而入的入侵者。然而事與願違,正規軍力求速戰速決,攻勢並未暫緩。負責守備此地的中隊殘員決定且戰且退,雙方於撤退點展開激烈交鋒。
「嘎……!」
「琪木格!」
「沒、沒事!只是屁股……可惡,沒事個屁啊!她媽的!殺了妳啊啊啊!」
「好了啦!不想死就快上來!」
──火力,差太多了。
新鋭衝鋒鎗頂多和舊式突擊步槍持平,可是她們手中卻拿着舊式衝鋒鎗,更別提對手裝備的是新鋭突擊步槍……眼見琪木格中尉及多數部下掛了彩,更堅定了娜仁託婭少校撤退的決心。
問題是,還能撤去哪?
三樓走廊的同志們瞧見她們負傷落魄的慘況,紛紛燃起了復仇的怒火,熱血沸騰地發誓將為她們報一箭之仇。這幅景象再度激發許多傷員的鬥志,看在娜仁託婭眼中卻只浮現出另一批帶着槍傷、狼狽逃向後方的身影。她們在此和決意與入侵者一拼生死的同伴分開,繼續往後方撤退。
正當她們返回位於六樓的醫護中心時,室內忽然暗了下來。
然後是──靜謐。
失去了暖氣供應系統的噪音,絕望的靜謐降臨於六樓……不,是降臨於整棟東側大樓。
「暖氣機組是第四零三大隊負責的吧?她們全滅了嗎?」
「不行了,沒暖氣的話根本無法堅守……」
「媽的!那些傢伙打算同歸於盡嗎!」
退無可退、進也只有死路一條,黑衣警察們在迅速降低的室温中起了內鬧.「突圍……只能突圍了!」
「還能到哪去?外頭全是正規軍啊!」
「防衞軍基地就在鄰區……我們向防衞軍尋求庇護!」
「妳這白痴!就是因為防衞軍不出手,我們才會遭受攻擊啊!依我看,只有投降……」
「妳、妳説什麼!妳以為她們會饒過我們嗎!」
「不然妳説該怎麼辦!繼續待在這裏馬上就要凍死了啊!」
正當主戰派與主和派爭執不休之際,通往五樓出口的方向來了一名頭破血流的黑衣警察,那人和其她人不同的地方在於:她身上披着一件正規軍的雪地軍用外套,上頭沒有繡上部隊圖章與識別身分。
那名負傷的警察在兩個同伴攙扶下抵達六樓大廳,這身裝扮之所以能通過下面三層的原因,反應再怎麼差的人都隱約明白了。
「高娃……妳沒事吧!」
娜仁託婭與琪木格同時出聲,高娃臉上帶着歉意向她們點點頭。
「少校、琪木格……抱歉。」
抱歉……什麼?
負傷撤退?
戰中投降?
還是……特地跑回來指揮中心勸降大夥?
高娃不再開口,僅是站在出口處發着抖。即使如此,知悉她的到來象徵何事的同志們,都確實接收到了來自敵軍的訊息,一個個閉上嘴巴、無言領受。
『現在的話還可以投降,再來就是總攻擊!』結束了。
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第四政警軍的榮耀……皇務院的遠東支配權……此時此刻、伴隨着降至冰點的軍心──劃下了休止符。
番外篇「聖瓦倫坦」
聖瓦倫坦日。
一個在近兩百年前被取消後,捨棄了宗教意涵、轉型成商業取向的慶典節日。
在這令全世界情侶一窩蜂創造出來的浪漫氛圍中,有個孤單的少女坐在夜晚馬德裏街頭的露天咖啡桌前,隻身搖曳於車水馬龍的人潮中。
少女……該説是外表形似少女的女子正一臉出神地盯着熙來攘往的人們。
她有着一頭淡穗金色的短髮,自然捲的發末探到肩下二點五公分處,髮根隨着慵懶的姿勢與壞習慣的放鬆動作熘到耳朵前,將慘白的雙耳遮掩住四分之三,讓她看起來活像只疏於理毛的小野貓。
這隻野貓與慣於豢養的家貓不同之處在於:她的肌膚同時存在兩種不同的色彩,蒼白柔肌與暗肉色斑剝痕跡,一塊塊地像是拼圖般拼湊出她的外貌。
好啦,其實這跟哪種貓根本就沒有關係,就像俄羅斯藍眼貓和蘇格蘭折耳貓並不能代表惡毒的學姊與可憐的學妹……這番無意義的消遣沒能帶給她多少撫慰,正如同淺橙色方格長裙底下那根活蹦亂跳的刺參實在無法影響她的身體。
處罰理由是沒有送學姊們巧克力,時間限制則是整段外出時間,連坐罰的對象當然是今天和自己外出的另一隊女孩。
至於那位不幸的女孩瑪麗?亞歷珊卓諾芙娜?託洛斯卡婭,已經神秘消失了差不多……剛過八分鐘。
雙色膚的小野貓將視線從銀手錶上移開,興味索然地重新投入不很習慣的人潮中,任由一對對情侶以過分甜蜜侵擾她正逐漸隨街頭氣氛溶解的心。
今天是曾經的聖瓦倫坦日──現今被人們稱為情人節的日子。全馬德裏的咖啡廳幾乎坐滿了大大小小的情侶,要是在這種浪漫氣氛中不識趣地隻身闖進來就太愚蠢了。瑪麗的存在可是幫了好大一個忙,能夠讓她一個人理直氣壯地坐進這三十五張桌子的最角落而不突兀,免去她在外人眼中掃興的單身剩女印象,使她看起來不過是暫時被女伴遺忘的可憐蟲。
情人節。
可以跟喜歡的人盡情要求牽手、擁抱、接吻的日子。
雖然她自認沒有那種對象,若要打個比方的話,腦內很快就浮現出一道面容。
和自己同樣淡色的金髮、更高挑更強壯的身材、冷漠高傲的眼神……一位必須是身在遙遠的基輔、名字叫做蘇米亞?妮拉耶芙娜?羅曼諾娃的女子。
也就是……姊姊大人。
只屬於我的姊姊大人。
那束起頭髮後顯露出來的雪白後頸、自傲地挺起的胸膛、強壯卻美麗的大腿
曲線……網路隨便搜尋就有身穿各種正式服裝的照片,不管是威風八面還是性感迷人的都必須保存起來……還要挑一張最喜愛的玉照印出來護貝好,黏在任務用鬥篷內側隨時攜帶着……啊啊……要是能跟姊姊大人像情侶般走在路上就更棒了……
「伊凡諾娃,口水、口水……」
在一片嘈雜聲上頭載浮載沉的妄想因着熟悉的口音迅速破滅,小野貓──法茵娜?妮拉耶芙娜?伊凡諾娃下意識地吸了下嘴巴,果然成功回收不少令她醜態盡出的唾液。
被這動作逗笑的瑪麗拉開法茵娜對面的椅子,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亮粉紅色紙盒坐了下來。盒身除了一個小女孩的商標外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竄出盒子的各式巧克力香氣倒是直接揭曉答案。法茵娜邊以紙巾擦拭嘴角邊問:「妳離開這麼久只為了買這個?」
梳平了瀏海、褐色長髮文靜地放下的瑪麗點點頭,喜孜孜地説道:「我從半年前就注意到這家店了喔!聽説她們的巧克力和糖果比那些高級連鎖店還划算,所以……」
嗚啊,都忘了瑪麗話匣子一開就是方陣砲等級……對巧克力興趣沒姊姊大人高的法茵娜只好乖乖忍受密集而至的瑣事轟炸。
瑪麗今天穿的是純白長袖毛衣搭米色小圍巾,還有一件樣式與法茵娜相同的粉紅色款長裙,配合那頭清秀可人的髮型與開心的笑容,是給人印象十分良好的女孩子。雖然這麼説,其實這也不是她們倆的點子,而是瑪麗的直屬學姊幫她做的打扮。順帶一提,法茵娜的直屬學姊幫她配了薄薄的棉質洋裝,不許穿內衣,完全就是站在惡整的出發點。
但是很遺憾地,法茵娜裙子底下的刺參已經從正午斷斷續續運作至今,只有剛開始的五分鐘讓她感到困擾,現在已是任其在裏頭扭動的狀態。若要説這處罰對她有什麼意義,大概就是每次運作時都得跑一趟洗手間、上點潤滑油免得弄傷了私處。
這麼説來,慘遭連坐罰的瑪麗也是這樣吧。只不過她的直屬學姊對她善良多了,不像法茵娜這邊三不五時就要處罰一下。
「……我講了這麼多其實妳都沒在聽對不對?伊凡諾娃?」
法茵娜飄渺的目光很快地聚焦在瑪麗尖尖的鼻子上,回過神來應了聲:「嗯。」
瑪麗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這時女侍送上咖啡,高挑如熱情舞者的熱焦糖瑪奇朵與低矮似穩重指揮家的冰黑咖啡。法茵娜歪着頭想了下,大概是自己放空時瑪麗點的吧。於是她拿起自己那杯黑咖啡,未經攪拌就嘗了一口。
柔苦香氣在若有似無的震蕩中傳開,香氣正濃,瑪麗碎碎唸道:「伊凡諾娃真愛裝模作樣啊──」
倒也不是那樣啦……不過見到瑪麗一臉喜悦地品嘗着熱飲,準備妥當的抗議就被法茵娜吞回肚子裏。
她之所以每次都選擇冰飲到了連瑪麗問都不用問直接幫她點的地步,純粹是因為這副身體屬於易汗體質,卻又因為嚴重的皮膚問題導致汗腺受損而不適合出汗,為免肌膚過敏才做如此打算。
避免糖分則是更普通的理由:減肥。儘管現在已是穠纖合度的身材,思及平時任務或訓練後總被學姊們塞一堆高熱量食物,非必要還是儘量少跟熱量打交道吧。
其實瑪麗也是知道的,但這種可以順勢囉嗦個幾句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囉。
「唿哈──!果然好喝!」
甜甜膩膩的香氣隨着瑪麗吐出的氣息飄來,法茵娜逮到機會吐了句:「喝咖啡可以弄到跟灌龍舌蘭一樣的人,大概只有託洛斯卡婭吧。」
「哪有……那東西我一杯就掛了,還是甜甜又不會辣舌的東西好。」
那位一杯就倒的女孩沒説的是她後來又掃了三杯伏特加調酒、連跳三支舞、
在學姊們懷裏轉來轉去最後當眾硬是搶走半醉半醒的法茵娜到廁所去……只能説有些事情到了當事人口中總會美化到和客觀事實產生不小的差距。
幸好今天下來喝的不是咖啡就是蘇打水,不必擔心瑪麗發揮她那可怕的酒品。
「伊凡諾娃,手來。」
「嗯?」
瑪麗一手伸進盒子裏東挑西揀,視線卻揪着法茵娜的雙眼,好像不用看也能挑出她心目中的巧克力──最後登上掌心寶座的確實是顆符合雙方期望的黑巧克力。
指甲大小的馬鞍形黑巧克力上頭灑有漂亮的杏仁顆粒,苦中帶甜的滋味還不錯,法茵娜又討了一顆。
順利用巧克力擄獲目標的瑪麗愉快地笑了出來。這回她沒直接放在那隻攤開的掌心上,而是以姆指與食指夾住巧克力,送往法茵娜嘴邊。法茵娜盯着眉開眼笑的瑪麗,彆扭地挑眉問道:「這是幹嘛?」
「明知故問。」
「很奇怪啊,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又不會怎樣。不然妳把我當成第二皇女吧。來,啊──」
「説那什麼傻話……」
兩者類型也差太多了,怎麼可能會把眼前的清純小姑娘當成高嶺之花般的姊姊大人呢?
可惜記錄了一整天甜蜜景象的腦袋不爭氣地跟着想像了──姊姊大人對自己做出這種舉動的畫面。
想着姊姊大人那優雅的姿勢、淺淺的微笑,還有配合着哄妹妹的嗓音所伸出的手……
『來,啊──』此時就算隱約知道那聲音其實是瑪麗發出的,法茵娜也忍不住對着妄想中的姊姊大人張開櫻桃小嘴……
「啊……」
濃鬱香醇的口感在嘴內化開,法茵娜眼神陶醉了起來。突然間姊姊大人對她敲了記響指,粉紅色的夢幻氛圍剎時霧化消失,嘈雜聲重新充斥她的四周,眼前是壞心地掩嘴而笑的瑪麗。
「託、託洛斯卡婭!」
「哈哈,還真的露出可愛的表情吃下去了!」
真是失態……不過看在巧克力不錯吃的分上也就算了。
沒想到瑪麗玩不過癮,又挑了顆巧克力在法茵娜面前晃了晃。
「可愛的法茵娜妹妹,啊──」
完全無感。
法茵娜擺出不想奉陪的一號表情,轉過頭去喝咖啡。
這次怎麼勾引都沒用,瑪麗只好自己吞了那顆其實也選錯了口味的牛奶巧克力。甜滋滋的味道讓她聯想到方才對面小美人不經意露出的甜美模樣。
後來兩人閒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諸如聖誕節那晚吃了些什麼啊、某個學姊不為人知的怪癖啊、在某個國家某條街道上發現的漂亮衣服啊──來打發由咖啡與巧克力交織而成的悠閒時光,直到法茵娜手錶嗶嗶嗶地響起。
七點十二分,不很乾脆,但這是從馬德裏各處出發趕到指定機場、搭上指定班機還頗有餘裕的時間點。
灌了兩杯黑咖啡的法茵娜伸伸懶腰後起身,先後吞下兩杯焦糖瑪奇朵再塞了一堆巧克力的瑪麗也起身收拾。
兩人搭上計程車,一人一邊望着飛逝的夜晚街景、讓逛了大半天的身體好好休息。
車內後座混雜着香水味、皮座椅味、咖啡味還有巧克力味,每一種味道的濃度都在緩慢降低,或許到機場時就所剩無幾,返回俄羅斯的時候就完全聞不到了吧。除了那盒瑪麗鐵了心要帶回去孝敬學姊們的巧克力。
與其説悠閒──不如説有點空虛的馬德裏半日遊就要結束了。
法茵娜略顯疲倦地閉上眼睛。
明明是難得的假日,都計劃好要到基輔去找姊姊大人的説。為了潛入皇女廳,還做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準備……
結果卻因為直屬學姊臨時有事、又不想浪費訂好的機票,硬是強迫自己飛到西班牙來玩。最莫名其妙的是,回程的機票還要從薪水裏扣……
要不是有託洛斯卡婭陪着,恐怕真的會在馬德裏街頭無聊到死翹翹,或是對路人妒嫉到死翹翹吧。
思及至此,就覺得今天這一趟也不算太壞……至少還有個人陪着嘛。
「欸,伊凡諾娃……」
熟悉的聲音從黑暗的右側傳過來,法茵娜輕聲道:「怎樣?」
「今天是情人節耶。」
「嗯。」
「只有今天,妳可以把我當成第二皇女親一下喔。」
「又在説怪話。」
「還可以附加很多色色的事情喔。」
「妳還説。」
「嘿嘿,不用客氣,盡情向姊姊我撒嬌吧!」
「懶得陪妳發瘋……」
只要冷漠以對,瑪麗自個兒就會識趣地打退堂鼓,這招屢試不爽,法茵娜決定比照辦理。
但是啊……託母親的福,沒那麼遲鈍的腦袋還是會在冷靜下來以後,弄懂一些只對特定對象來説相當重要的事情。
於是法茵娜悄悄在心中嘆了口氣後提起精神,一言不發地湊到瑪麗身邊。
本來狀似落寞的瑪麗露出了有點逞強的微笑,同樣不發一語地靠了過去。
「嗯……」
今天的伊凡諾娃是微苦的滋味。
「啾……」
今天的託洛斯卡婭則是甜甜的味道。
聖瓦倫坦日。
可以跟喜歡的人盡情要求牽手、擁抱、接吻的日子。
雖然她自認沒有那種對象,此時此刻她十分感謝身旁還有這位女孩子──無論妳是不是聖瓦倫坦賜予的禮物。
「滿懷喜悦地收下吧,聖、瓦、倫、坦的禮物唷!」
輕佻的語調勾起難聽的口音,竄入耳畔的是流暢卻被口音嚴重拖累而顯得彆扭的西班牙語。
身為好歹也在這個國家待了三十個年頭的本地人,她對這惹人厭的口音只想以懷裏的匕首將之割裂成兩半。然而實際到來的只有頸部那記深入細長的刺痛,以及迅速稀薄化的意識──當她察覺到危機之時,注射已然完畢,速效型藥劑也在她的血液中徹底發揮。
黑皮膚黑短髮的高瘦女子甫一昏厥,嚷嚷着難聽口音的另一名女子順勢扛起她,那人身上的濃烈酒氣立即纏繞上她脱力的身子,使之看來彷彿只是在今天這個日子裏眾多喝掛的女人之一。
只不過她和那些女人決定性的差異在於……她們不會因為藥物產生心臟麻痺,然後被扔在租來的車子上等死。
但其實她也不算孤單啦……若以某目標為中心劃出方圓兩百八十俄尺的範圍來看,她是第二十一個被誤以為喝掛再被抬上四輛廂型車之一的女性。
口音糟透了的女子一副輕鬆愜意的模樣將她送上車、鎖好車門,還沒重回人羣,耳機就傳來一陣快速減弱的雜訊,而後是尖鋭的女高音:「奧莉加,辛苦啦!剩下的兩個目標伊文潔琳會處理,妳先待命──喔不,時間差不多了,妳還是先化個妝準備接菜鳥吧。」
留着普通的亮金色長髮、穿着普通的便宜衣裙、看起來實在欠缺魅力的那個女人──奧莉加默默接下這道指示,返回剛剛才多塞了具屍體的廂型車上,就在四個逐漸僵硬的女人、一個負責協助她的劇團女人身邊迅速上了個又老又黑的妝,戴上一頂略顯髒亂的黑色捲發,順便吸根劣質煙混淆身上的氣味,最後再換件連鎖店常見的難看便服。
一切就緒,奧莉加下車走過一條街,找到女高音事先叫好的計程車,交給司機一筆錢之後就上了駕駛座,將口袋裏的邋遢照片做成新的識別證。
方圓兩百八十俄尺的圓圈稍微偏離了原本的定點,奧莉加立刻發動車子,駛向某目標所在的露天咖啡廳。剛瞧見某隻可愛地朝這兒揮動的小手,耳機又爆出雜音:「啊啊……伊文潔琳那婊子搞砸了,好像是特殊體質,阿妮西婭正趕過去……我們這邊照舊,送貓咪們回巢吧。」
我知道了啦──就算想回答也沒辦法,僅僅配有耳機卻沒麥克風的奧莉加只能將車子開到貓咪們身旁,然後操着塞爾維亞南方口音的西班牙語不耐煩地催促兩人上車。雜音惱人地響起:「線路封鎖,二十分後解除。」
這是為了不讓貓咪們察覺有異,奧莉加也樂得輕鬆,專心開她的車──並為二十分鐘內可能沒有任何支援的悲慘命運寫下一筆不怎麼悲壯的註記。
她們今天可是宰了二十一個聖殿騎士團西班牙支部的小王八蛋……如果伊文那邊搞定的話是二十三個。就馬德裏的資料看來,聖殿騎士團起碼有四個據點、總員超過八十人,若她們再動員本地的武裝修女,人數可能會破兩百。而她們這邊的人數則是──
俄羅斯秘密涉外局武裝九課三人、武裝二十二課三人。
作戰方式很簡單:放兩隻特徵明顯又自以為在休假的貓咪正大光明混進人羣,然後把這消息送給聖殿騎士團支部,並將所有進入警備範圍內的名單……暗殺之。
不管來者是單兵抑或三兩成羣的刺客、無論是要引誘她們至暗處抑或直接在
人羣中來個充滿愛意的注射──都改變不了西班牙聖殿騎士那羣欠缺實戰經驗的
臭婊子註定敗亡的事實。
至於正窩在奧莉加後座的貓咪們,似乎打從一開始就沒察覺她們四個學姊的存在……這樣也好,沒有自知之明的餌食才是最棒的誘餌。
不過……
可以的話……
真希望她們別在後照鏡裏甜蜜地吻來吻去……
身為不那麼愛整學妹的極罕見優良學姊,奧莉加瞥見這一幕心情真是五味雜陳。因為那種互舔傷口的舉動真是……太可愛了。
沒錯,不管是自家法茵娜還是鄰家小瑪麗,都是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再配上如此惹人愛憐的行為,簡直要讓罪惡感比同伴們高上三倍到十五倍左右的奧莉加備感煎熬。
啊啊……儘管只是為了保護孩子們不被其她人虐待,到底也是抱過她們、有了肉體乃至體液的接觸……
如今那懲罰已到來,就在不斷膨脹的罪惡感之中,就在對於如斯純情心生的些許妒嫉中。
我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壞孩子。
即使如此,也有這資格守護孩子們嗎……?
「奧莉加姊,來,啊──」
高濃度的黑巧克力香味傳來,陷入自責情緒的奧莉加想都沒想張開了嘴巴,就在那道頗具療癒效果的女聲中咬了一口──自一層薄醇可可香味中竄出的,是濃烈的魚子醬口感。
奧莉加雙眼直盯着眼前的道路,眼角戲劇性地含着熱淚。
「小瑪麗……」
「是?」
「我的偽裝真的這麼差勁嗎……」
「啊……這個,嗚……」
曾幾何時佔據後照鏡一半的瑪麗苦惱了起來,這時另一半被法茵娜圓滾滾的臉蛋給佔滿。
「因為奧莉加姊每次都會把心裏的話説出來。」
「我明明是在內心懺悔……」
「『主啊!我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壞孩子!』」
「啊……啊啊……」
失態了。壞習慣一再地跑出來,真是天大的失態……
「那個,奧莉加姊,妳講得再小聲我們都聽得到……包含失態這句。」
「我知道了……抱歉。」
尷……尬……啦……!
打扮成這副鳥樣還被認出來,又沒辦法像阿妮西婭她們一樣討人厭地用情緒化來解決任何事,這種時候只能放任尷尬充斥車內了吧……
沒想到貓咪們很快就找到化解尷尬的辦法。
「奧莉加姊……啾。」
「伊凡諾娃,換我了……欸!不是叫妳親我啦!」
「明明就很開心。」
「哪有……奧莉加姊姊,我最愛妳囉!啾啾──」
「託洛斯卡婭,妳是不是醉了?」
「才沒有呢……嘻嘻……耶!我抓到奧莉加姊姊的咪咪了!」
「果然……妳剛剛吃的全都是酒心嘛!那不是要給伊文姊和阿妮姊的嗎!」
「因為那個很好吃呀!人家全──部都吃光光囉!嘻嘻嘻……嘿嗝!」
縱使小瑪麗酒後亂性抱住奧莉加示範起性騷擾大全,出於兩隻小貓咪的體貼,她的內心已在兩個吻的魔力下重獲平靜。
奧莉加重新打起了精神、哼着隨興而致的旋律,就在後座貓咪們吵吵鬧鬧的陪伴下繼續駛往機場。
「『我是好牧人,我認識我的羊,我的羊也認識我。』」
這次她有記得説出來了。
雖然她的貓咪們早就鬧哄哄地壓根兒沒空理她這個髒兮兮的牧羊人。
……不對,應該是牧「貓」人。
「伊文潔琳,來,啊──」
「年過三十的臭鮑魚別在那耍蠢。」
「妳、妳説什麼!欸,變態司鐸,妳看她啦!」
「伊文只是在妒嫉奧莉加啦。還有別叫我變態司鐸。」
「別亂説,妳這臭鮑魚。」
「嘿──原來在妒嫉呀?細心栽培的小瑪麗主動向別人家的姊姊奉上了吻…
…嗚嘻嘻!「
「笑屁啊,宰了妳喔?」
「啊哈哈!好可怕好可怕。不過冤有頭債有主,是變態司鐸先説妳在妒嫉的!」
「伊文,小瑪麗有買妳的巧克力啦。阿妮,妳也別吃醋了。還有別叫我變態司鐸。」
「我才不稀罕什麼巧克力!」「誰誰誰誰在吃誰的醋啊!」
「好啦好啦,一個戀妹情結,一個一目了然……」
《聖瓦倫坦完》
第二章「基輔事變」#4
神聖俄羅斯帝國,帝都?莫斯科。
南方軍反叛的消息於帝都一帶扶搖直上,連日下來,基輔至伏爾加格勒的防線兵力不減反增,阿斯特拉罕更是傳出將召集第二預備兵力的風聲。南方軍的蠢蠢欲動牽動着與之抗衡的中央軍,繼聖彼得堡部之後,莫斯科部亦進入緊急狀態。
儘管克裏姆林宮仍未傳出消息,皇務院發佈的戰爭命令經已確認,中央軍亦開始增強帝都防衞線。
於俄羅斯境內相互對峙的正規軍,總數已從三十五萬上升到了六十五萬。
克裏姆林宮,烏拉爾廳,第二二八七定期會議。
氣氛僵化的黑金會議上,除了持續失蹤的沙皇,後宮首席瑪麗亞亦不告缺席。在座僅剩皇務院長伊琳娜以及顧問首席吉娜依達。
伊琳娜照本宣科跑了遍流程,在得到吉娜依達的首肯後,揚起乾燥的聲音唸道:「那麼,本期會議重點如下:第一,基輔事變;第二,西伯利亞事變;第三,遠東事變……」
流暢的聲音沉寂數秒,伊琳娜目光掃向半空,尾音下沉:「……以上。」
即使心亂如麻亦保持優雅,伊琳娜餘裕的姿容令御醫大人微微揚起了嘴角。
伊琳娜裝作沒發現開口道:「現在開始本期第一項議桉。」
基輔事變。
在皇務院精密的消息控管下,社會大眾及多數貴族對此事的認知全部導向南方軍的叛亂。但是,也有一部分非伊琳娜派系的人知悉事變主因在於戈爾基宮,這些人正是置身帝都的皇室成員。比方説,眼前的顧問首席。
而身為效忠沙皇──不管是第幾任的沙皇──的顧問首席,吉娜依達立場打從最初就相當穩固。只要將之與二十八年前的「俄羅斯的安娜」這荒謬至極的最高法令放在一塊兒,很明顯吉娜依達是站在第三皇女安娜貝兒及其女安娜的陣營。
既然在場雙方都知道事件起因、又明白彼此的立場,也沒必要枴彎抹角地言不由衷了。
然而,又有什麼好説的呢?
基輔事變是個對策,西伯利亞事變和遠東事變則是延伸事件,問題的根源仍然在於沙皇的失控。
皇務院將要來場大換血,秉持傳統的伊琳娜派系會是個隱憂──為了瓦解此一派系,理應退隱的第三皇女勢力才會死灰復燃。
簡言之,雙方已經是站在敵對立場。
思及至此,伊琳娜的心聲及裝飾話語全梗在喉嚨,使烏拉爾廳陷入一片自然的沉默。
沒錯,這陣沉默一點也不尷尬,而是十分自然。
雙方都知道彼此的立場、明白對方可能從自己身上推測到了哪個地步,無形的角力已然出現,情況正如同棋局中的關鍵。
伊琳娜是在「戰術構思」,而不是不知所措。
吉娜依達正在「推敲走向」,而非坐看好戲。
沉默的氛圍持續了整整十五分又四十六秒,默然對峙的氣氛終於出現變化。
擊破靜謐的是中年御醫的温柔嗓音,吉娜依達宛若和多年老友交談般自然地開了口:「伊琳娜閣下,我個人非常敬重您。」
明明是如此温柔的聲音、如此親切的內容……或許正是因為太過温和了,伊琳娜反倒有一種風雨前的寧靜感。温柔的嗓音繼續編織下去:「您是皇族難得的奇才,卻沒有世俗貴族的驕縱,祖國能有現在的安定都是拜您所賜。」
「可惜您卻站在我的對立面,試圖破壞這股安定。」
聽聞伊琳娜冷靜的抗議,吉娜依達瞭然於心般微微一笑。
「您支持聯繫皇族與平民的皇務院系統,我支持的是安娜塔西亞系統,如今兩個系統衝突既起,對立也是情非得已。」
「恕我直言,我無法理解,如閣下這般智者為何會陷入偶像崇拜的迷思?」
「哦?」
「您似乎無條件信任瑪麗安娜四世……信任沙皇。」
吉娜依達十指交扣於桌面上,頷首道:「可以這麼説。」
伊琳娜柳眉輕皺,然後恢復平靜姿態説道:「這並不符合邏輯。」
「是的,當一個人選擇依附個人而非奉行理念的時候,可以這麼説。」
「我不懂的是,當您信任的沙皇行為開始失控時,您貴為祖國的智者何以不勸阻她?」
「何謂失控?」
「她將背棄民意。」
「何以見得?」
「後備軍區的動員……不,應該説更早以前……」
──沒錯。
若説第三皇女的行動是驗證伊琳娜的假設,那麼第三皇女被賦予後備軍區司令官身分的那一刻,就是令伊琳娜對整件事起疑的開端。
凡事都該有備桉,然而當自身的備桉──這張能夠在危急存亡的關頭扭轉情勢的王牌,若是掌握在別人手裏,很明顯這制度就是有問題。
任務性質近似憲兵的皇務院政警軍,其所謂第二政警軍的預備系統就是掌握在一個非皇務院派系的皇女手中。
甚至在第三皇女之前的各屆後備軍區司令官,也都是沙皇派的皇族。不過對於那些皇族,伊琳娜並未放太多心思。反倒是獲賜安娜之名的第三皇女上任司令官一職,不祥的預感才逐漸被灌注成實感。
一個在全俄羅斯境內擁有十七座官方宅邸、每逢動靜各處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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