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瑛傳奇(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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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瑛傳奇】(1-5)
第一節:祭壇
公元414 年,涼州樂都。原本是南涼國的國都中卻佈滿了西秦的軍隊,他們 密密麻麻地包圍着都城中心的祭壇,仿佛這裏是世界的焦點。西秦主乞伏熾磐為 慶祝大軍討滅南涼,同時向上天祈求稱霸涼州,決定在樂都的祭天天壇上舉行一 次盛大的祭祀。西秦十萬大軍披着閃閃發光的銀甲、整整齊齊地在天祭四周列隊, 如林般的旌旗迎風飄揚,幾乎要將天空完全遮擋,在將士們那一浪接一浪如雷般 的歡唿聲下,這座被徵服的城市發出陣陣顫抖。
在華麗的祭壇下面,兩個赤膊大漢正汗流浹背地按着一頭拼命掙扎的豬,其 中一個用左手按定豬頭後,右手則抽出兩尺長的大砍刀,壓在豬那肥厚的脖子上 便來回拖動,而那個無法動彈的畜生則只能發出陣陣悽厲的哀號聲,不消片刻, 一顆碩大的豬腦袋便隨着大股大股噴出的血花滾落到地面上。然而沒了頭的豬身 反而掙扎得更厲害了,好不容易堅持到它停止活動時,那兩個渾身是血的大漢早 已氣喘籲籲、狼狽不堪了。在祭壇旁邊,一位身穿戎裝的高大男子看着眼前的一 切不由得壞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説:「看來始終是宰人比較方便呢。」早在那 頭豬被宰之前,一頭肥羊已經在他們手中身首異處,自然也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 力。在祭壇上擺放着三張鋪上了紅布的桌子,是用來擺放祭品的屍身;而祭台上 方則擺放着三個碟子,用來陳列祭品的首級。當豬首、羊首、豬身、羊身擺放好 後,則只空着中間的桌子和碟子了。這時眾人的目光都很自然地移到後面,因為 最後的祭品馬上就要押上來了。這件祭品既不是畜生也不是家禽,而是一個活生 生的人,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雖年近四十,但臉容看上去仍在三十歲出頭的少婦,身材也如少婦般 的豐滿,紮實的四肢顯然是行伍出身的人,一雙渾圓飽滿的乳房呈八字型地在胸 前分開,兩顆圓圓的、尖尖的乳頭分別向兩邊突出,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韻味。女 人的雙手被結實地反綁在身後,同時渾身都塗滿了如同太陽油一般的油脂,閃閃 的油光使得女人的身材顯得更凹凸有致、性感誘人。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前秦 女營中最後的一名女戰士——趙瑛。
看到自己光脱脱地站在四周密密麻麻的男人面前,趙瑛不由羞得滿臉通紅, 巨大的屈辱感還是稍稍蓋過了死亡的恐懼。在身後獄卒的叫罵和推搡下,趙瑛才 勉強地向前挪了幾步,她看着前面遠方的祭壇,知道那兒將是自己人生的終點, 在死亡來臨之時,過去的回憶、姐妹們的笑臉逐一呈現在她的眼前,尤其回憶起 自己的娘娘——張秀蘭臨刑前那視死如歸的風採。想到這裏,趙瑛低下頭看了看 自己的肉身,暗暗説道:「不能在這些畜生面前丟女營戰士們的臉!腦袋都沒了, 光身子算什麼!」言罷便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從容地走向祭壇……。
第二節:小英
趙瑛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是女營裏面最後的一名女戰士。在二十多年的軍 旅生涯中每每死裏逃生,當趙瑛滿以為自己可以終老一生時,沒想到死神卻找上 門來,看來身首異處真的是女兵們的宿命啊。想到這裏,趙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 一下,陣陣的寒風吹在她的光身子上,更讓她感到死亡來臨前的寒意。看着圍觀 者們各種異樣的眼神,趙瑛那羞辱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湧上心頭。「沒想到我也 會感到害臊呢,想當年我也曾經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赤着身子啊。」兒時的回憶 如煙霧一般慢慢地呈現在趙瑛的眼前……
新平城是關中地區的重要城市,是兵家必爭之地,在十六國這個混亂的年代 用「城頭變幻大王旗」來形容這座城市是最合適不過了。趙瑛出生於新平城附近 的趙家村中,長年的戰亂使她和很多小孩一樣成為了孤兒,她不曉得自己姓什麼, 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只是依稀記得父母生前總叫她「小英」,在一次軍 閥混戰中,趙家村遭到了滅頂之災,全村人幾乎被屠殺乾淨,在死人堆裏鑽出來 的小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活下來的,她只是知道從此她再也找不着父母了。
年僅八歲的小英如同隨風的落葉一樣伴着難民堆來來了新平城,儘管長年的 戰亂使得這座城市早已變得死氣沉沉,但總比那如墳場中的村莊要好多了。和那 些為了延續自己那脆弱的生命難民一樣,小英幾乎是什麼活都幹遍了,沼街乞討 也成了家常便飯,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上的布料也越磨越少,新衣服對於每日 所得僅能煳口的小英來説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只得任由小身軀上的皮膚逐漸暴露 在外。所幸的是她年紀尚小,身體仍未發育,再者面黃肌瘦、頭髮蓬亂的小英看 上去和大街上四處乞討的小男孩根本沒什麼兩樣。在春夏兩季時她和其他男孩子 一樣裸着上身到處跑,到了秋冬季也只能隨便找一些破布或是乾草包在身上度日, 夜晚則一羣孩子堆在一起互相取暖,長期衣不蔽體的她早已忘了作為女孩子的羞 澀,或者説她已經失去了羞澀的條件,但這並不代表趙瑛忘記了自己是女兒身, 不管是解手還是洗澡她都刻意地躲在暗處,也許假扮小男孩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 方法吧。幾年過去了,不少難民都是因為熬不過寒冷的冬天而死去,但小英他們 卻頑強地活了下來,不能不説是一個奇蹟。
自從前秦一統北方後,新平城也難得過上了幾年和平的日子,但是隨着淝水 之敗,新一輪的軍閥混戰再度在關中爆發,死神也再次光顧新平這個軍事要地, 大街隨時都能看見死人,城頭上每天都能看到血淋淋的人頭,但這一切仿佛都與 小英無關,死屍和鮮血早已讓她麻木,她所關心的只是能否搞到煳口的食物。
某天,與往常一樣,光着膀子的小英和幾個同樣赤着上身的流浪兒一樣,在 一兵營裏搬運着木材,每一個佔領新平的軍閥都免不了要大興土木,而城中的飢 民則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因為事後只需賞些殘羹剩菜就夠了,經濟又實惠。這一 次佔據新平的是捲土重來的前秦大軍,自從一代英主苻堅死後,龐大的前秦帝國 一夜之間分崩離析,但是苻堅的族孫苻登在北方重新拉起一支人馬,力挫羣雄, 大有復興前秦昔日光輝的氣勢。當年苻堅就是在新平城被自己的臣子,也就是現 時在關中稱霸的姚萇殺死,苻登奪回新平後,第一件事就是修建一廟堂,用來安 置苻堅的靈位。
「快完工了吧?」秦將曹建騎着高頭大馬,對着負責監工的士兵問道。
「是的,將軍。只要明天讓工匠把牆漆好就完成了。」士兵們畢恭畢敬地答 道。
「這就好,要知道陛下可是很重視先主的廟堂,若有半點閃失咱們的項上腦 袋可都要搬家了。」曹建看了看正在旁邊運木的一幫小男孩們,繼續問那幾個士 兵:「那些傢伙幹活還不錯吧?」
「還行,別看他們都瘦得皮包骨,幹起活來還挺勤快,只是力氣太小了,搬 幾個木頭還要幾個人一起來。」
「還不賴嘛……。來,等他們把活幹完了,都拉過來充軍!」
「呃,他們啊?將軍,您看他們這些骨頭,只怕風一吹就要倒了,還打什麼 仗啊?」
「你們懂個屁!奶奶的,這年頭壯丁是越來越少了,人卻是越死越多,我看 那幾個傢伙幹活還行,只要讓他們吃飽,打起仗來應該不會吃虧的。去,快去!」
看見曹建怒得吹鬍子瞪眼睛,那幾個士兵嚇得是冷汗直冒,三步並着兩步地 衝到那羣男孩面前,扯起嗓子説:「噯,你們幾個有福氣了,大人有令,以後讓 你們跟着我們吃香的喝辣的!來,馬上去軍營報到!!」那幾個蓬頭垢面的小子 眨巴眨巴着眼睛,似乎沒聽懂士兵們的話,不過這「吃喝」兩字倒是刺激了他們 的神經,傻笑了幾下就屁顛屁顛地跟着士兵們到軍營去了。在軍營外打着哈欠的 軍需官看到士兵帶着幾個赤着上身的「排骨」進來,就已經明白是什麼事情了, 他拿出了幾件舊軍服丟到這幾個小破孩面前,臉無表情地説道:「來,把你們那 臭得要死的破褲子脱了,趕緊把軍服換了啊,以後就生死各安天命啦。」這時那 羣小破孩才明白他們是被拉去充軍了,不過對於他們來説,打仗也好,乞討也罷, 只要有飯吃、有衣穿就無所謂了,總的來説,當兵的比小老百姓更容易搞到食物 這種簡單的道理他們還是明白的,因此他們在呆了一陣後,很快就興高採烈脱了 褲子,去撿起前面的軍服來穿了。但有一名男孩在呆了一陣後卻開始往後跑了, 那士兵連忙一個箭步追上去一把把他拉住,尖着嗓子喝道:「噯,你這臭小子, 來了軍營還想跑啊?你當這裏是自己家裏了啊?回去老老實實地把衣服換了!去!!」
只見那男孩一臉的懼色,也不接話,只是一味的搖頭。那士兵頓時上了火, 那如同老鷹一樣鉗着男孩的手往後一拉,男孩當場幾個踉蹌,「啪」的一聲倒在 了地上。士兵指着那男孩罵道:「你這小崽子真是有福不會享,看你的幾個夥伴 衣服都快穿好了,還沒見過你這麼犯賤的,難道你還怕死不成?當個飽死鬼不比 餓死強多了?」那男孩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只見他一臉的迷茫,又不説話, 只是一味的搖頭。那士兵自是怒火攻心,馬上抽出腰刀,對着那男孩説:「老子 沒時間跟你這小屁孩玩,你要麼馬上換上軍服,要麼老子馬上把你砍了。」那男 孩看着那寒光閃閃的腰刀,當場嚇得臉皮發青,結結巴巴地説道:「不……,我 ……,我……,我不是……,不是……,男的……。」」
「什麼??」那士兵聽後更來氣了:「混小子!當老子是傻瓜啊?你哪裏不 像個男的?馬上把你那破褲子給老子脱了,讓大家看看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那男孩當場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看着那目露兇光的士兵和他手上的刀,只得不 情願地把褲子慢慢地褪下。當那男孩全身赤裸地呈現在大家眼前時,周圍的人一 下子全傻眼了,那帶「裂縫」的下體分明就告訴着他們,這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 子。「這……。」那士兵眼睛都快瞪圓了,他無法相信這個胸部平平的傢伙會是 個女孩,那幾個換上了軍服的男孩們更是吃驚得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幾天和他們 一起赤着身子幹活的夥伴竟是個女的,而那女孩正是小英。
「怎麼啦怎麼啦?」曹建看見軍營那邊一直喧鬧不止,連忙走了過來看發生 了什麼事。那呆了半天的士兵這下才回過神來,馬上向曹建拖了軍禮,把剛才的 事一五一十地説了一遍。曹建聽罷大怒,一個響亮的耳光扇了過去:「笨蛋!這 幾年米飯白吃了?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怒氣衝衝的曹建走到瘦骨嶙峋的 小英面前,把她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下,只見她和那幾個男孩一樣蓬頭垢面,瘦 小的骨架都快要把皮膚撐破了,雙乳薄薄地貼在胸前,幾乎要凹陷進去了,部看 上去和普通的男孩子沒什麼區別。這樣的女孩子儘管是一絲不掛,但實在是無法 激起男人的欲望,看着這個「一無是處」的假小子,脾氣急燥的曹建大手一揮, 便説:「來人!拖出去,砍了!!」這下子小英傻眼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 個身穿紅馬甲的劊子手已經走了過來,不容分説地把小英的雙手一把扭到後面, 迅速地從腰間抽出麻繩,幾下功夫就把她綁得緊緊的。
呆了半晌的小英這下意識到自己要被砍頭了,當場嚇得魂兒飛了一半,雙腿 一軟,半個身子便癱了下來。砍頭對於她來説並不陌生,這樣的事情她實在看得 太多了,城頭上那些滴血的腦袋早已讓她麻木,但當這樣的事情輪到她自己的頭 上時,久違的恐懼感立馬湧上心口。
「起來!在老子面前還裝蒜!」那劊子手一把把小英從地上拉起,半拖半拉 地押到軍營外面,隨便找了寨門口的一條比較矮小的木樁,把她那雙反綁着的手 套在上面,然後往下一壓,只聽得「啪」的一聲,小英那瘦弱的雙腿便跪到了地 上。那小木樁足有一面小鼓般寬闊,小英的雙手和背部剛好牢牢地貼在木樁的四 周,小英雖然被嚇得四肢無力但也不得不挺着胸脯正正在跪在地上。這場臨時的 處刑馬上把正在軍營附近休息的士兵全都吸引過來了,一個個都瞪着異樣的眼睛, 把小英從頭到腳地打量個夠。「是個娘們,確實是小娘們呢。」士兵們都興高採 烈地盯着小英討論着。「這小娘們太瘦了吧,連奶子都沒有。」「太可惜了吧, 還沒開苞就要砍了。」「喂,小娘們,把腿分一下,讓老子驗驗,哈哈!」各種 各樣的下流語言撲面而來,仿佛喚醒了小英沉睡已久的女性羞澀感,儘管多年來 她一直都這樣赤着上身面對城市城的諸色人等,但從沒像今天那樣感到如此羞辱 和難堪。小英今年只有十四歲,古代女人的發育比現代人相對較遲,再加上小英 一直營養不良,所以女性的性徵仍沒有出現,雖然兩個乳暈看上去比一般的男孩 要大,但從沒有人懷疑過她是個女孩。
那劊子手也很年輕,只有十五、六歲,不過看上去經驗很老到,他把小英固 定在木樁後便用手把小英的頭用力向下一壓,然後不緊不慢地説:「給老子跪好, 別亂動了啊!老實一點,老子賞你一個痛快!」説罷便從腰間抽出那把幾尺長的 鬼頭大刀,僅僅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下小英那如牙籤般大小的脖子,便雙手持刀 準備向下砍了。像這種在軍營中的臨時性處刑儘管不需要看時辰來動手,但卻講 究一個快字,若是慢了很容易會遭到軍官的懲罰,何況小英的裸體實在沒有什麼 「觀賞」價值,於是那劊子手也打算「速戰速決」,早點完事。另一方面,過度 恐懼的小英此時已經處於一種半昏迷狀態了,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使她的腦 子頓時一片空白,呆呆的望着土黃色的地面,等待着自己的腦袋和它來個「親密 接觸」。
正當她感覺到一鼓寒風往自己脖子上吹來時,只聽見一聲「慢!」風聲戛然 而止,心繃得緊緊的小英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豆粒大的冷汗不停地從臉 上流下來。正當小英思量發生何事時,只聽得周圍的士兵全都齊刷刷地半跪了下 來,恭恭敬敬地説道:「參見皇后娘娘!!」「這人是誰啊?」有一個女性的聲 音從前方傳來,應該就是那個被稱為「皇后」的人,小英驚魂未定,根本不敢抬 頭去看,擔心一不小心觸怒了那「皇后」,説不定自己的小腦袋馬上就要掉到地 上了。「皇后」在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爽朗地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們也 真是的,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再説這小女孩何罪之有,幹嘛非要將她斬首,快把 你們的曹將軍喚來。」與此同時,小英感覺到有人自己扶了起來,一邊替她鬆綁, 一邊還拿一衣服披在她的身上,這時小英才意識到自己脱離了險境,緊繃的心一 松,立馬就暈厥過去了。
那位皇后不是別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毛皇后,前秦主苻登之妻,懷着對毛皇 後的救命之恩,小英決定加入秦軍的女營,當然多少也是為了以後能有飽飯吃。 而毛皇后也為她改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趙瑛,並把她編入了張秀蘭的隊伍當 中。就這樣,「小男孩」趙瑛從此開始了她的兵旅生涯。
回想起那一段有驚無險的往事,趙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很難想像自己 當年幾乎每天光着上身面對眾人的樣子,儘管那時還沒長成女人的身材。是啊, 假如當年沒有加入女營,也許今天不會被脱得精光押往祭壇砍頭;但是若沒有加 入女營,也許自己不知哪一天就已經凍死或餓死在路邊了,更不要談長成今天那 傲人的身材,能活到今天已經賺翻了。想到這裏,趙瑛那羞辱、恐懼的情緒漸漸 消散,她回過頭對那兩個推搡着她的士兵喊道:「不用你們推!老娘自己會走!」 言罷,趙瑛挺了挺胸,雙眼傲視前方,邁着堅定的步子朝着祭壇走去……。
第三節:柴俊
確實,趙瑛若沒有成為女兵,她那短暫的一生也不會如此豐富多彩,何況和 她的姐妹們相比,她已經是最「長壽」的一個了。趙瑛在剛加入時由於年紀尚小, 而且體質也較差,因此早期只是從事後勤工作,她真正嶄露頭角還是從張秀蘭執 掌女營開始的。趙瑛成為女營的一份子時,苻登也開始慢慢走向沒落,在幾個月 後的關中大戰中,前秦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慘敗,女營一眾姐妹死傷大半,數百顆 女兵女將的首級被懸掛在長安示眾也成了女營永遠的恥辱。然而災難並沒有因此 而結束,轉守為攻的後秦開始對新平展開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毛皇后在一次大戰 中不幸被俘,慘被姚萇處斬,最後前秦軍不得不放棄新平城遠走北方的安定郡。
到了安定以後,元氣大傷的前秦大軍只能保持守勢,一邊招兵買馬,一邊加 強周邊的防禦,以防後秦軍乘虛而入。這時女營只剩下三百餘人左右,已經無法 作為一個軍團作戰了,只能留守城中,除了一般的治安工作外,還要協助部隊進 行附近的剿匪行動。戰亂之世,盜賊自然蜂起,大大小小的土匪各自佔山為王, 除了互相爭奪地盤外,還不時進攻城市殺人放火,何謂是無惡不作,在安定郡最 為惡名昭着的是佔據百狍山的楊曾、孟芙夫婦。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在講述女營與百狍山之間的衝突時,先講一個名叫柴 俊的年輕人的故事。
卻説安定城有一劊子手世家,家主姓柴,據説柴家的祖爺爺原本是在軍中擔 任隨軍劊子,到了晉代時便在安定城紮下了根,儘管經歷了八王之亂、五胡亂華 這樣的風風雨雨,但柴家的行刑劊子的地位依然屹立不倒,每每城中有犯人被處 決,總能看到柴家劊子的身影。「管他誰人當皇帝,咱家是從不愁沒飯吃的。」 柴勝經常得意洋洋地説。柴勝是現在柴家的家主,繼承了柴家那凌厲的刀法,兒 子名喚柴俊,從小跟着老爹學習刀法,三四年時間便習得老爹的真傳,十三年那 年已作為老爹的助手經常在刑場出入。五年後前秦佔領安定時,刀法凌厲的柴俊 被秦將曹建相中,成為隨軍劊子。當劊子手最大的好處是不用衝鋒在前,每次戰 鬥都只是呆在後方,只要己方不潰敗,自己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前秦軍在苻登的帶領下連續打了幾場勝仗,後秦軍被迫一退再退,半年後前 秦大軍已經攻陷了關中的重要據點——新平城。當年前秦的英主苻堅正是被後秦 主姚萇殺死在這座城中,因此苻登佔領新平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曹建去搭建用來 祭祀苻堅的廟堂。曹建於是在城中大量徵集男丁,一來是為了修廟堂,二來則是 為了補充兵源,很多做工的男丁在完成工作後都被送入兵營從軍。柴俊則仍如往 日一般在主營旁邊負責看守,隨軍劊子這種特殊職務如同今天的前台小姐一般, 大部分時間都相當無聊,普通的雜務也很難讓他提起精神,柴俊現在倒是懷念起 在大牢裏的日子了,至少在那裏會自由得多。
又是一個無聊的下午,柴俊照舊目光呆滯地在軍營站崗,看見同伴帶着幾個 骨瘦如柴的小夥子進了軍營,他知道又有新兵蛋子入夥了,由於成年男性的缺乏 使得各方軍閥在抽壯丁時都變得飢不擇食,這樣的事情對柴俊來説已是家常便飯, 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偷偷打個瞌睡對他而言才是最實在的事,可是接下來出 現的喧鬧聲卻讓他這個美夢破滅了。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個新兵蛋子與一 士兵起了口角,把將軍曹建都驚動過來了,不一會的功夫,曹建便向他下令,把 那個新兵蛋子推出營外砍了,沒有東西比血漿和動刀子更能讓他感到興奮的了, 昏昏欲睡的柴俊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帶上鬼頭大刀便殺氣騰騰地走了過去。
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柴俊不禁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那新兵蛋子下體的「 小縫兒」清晰可見,柴俊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小傢伙竟是個女孩。 那女孩和他年紀相仿,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一頭的亂發和乾瘦的臉孔確實很難 看得出她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雖説古人發育沒現代人早,但她的胸部實在是過 於平坦,以至於曹建手下的士兵,包括和她一起幹活的那幾個流浪兒竟都沒察覺 她是個女兒身。柴俊不禁苦笑了一下,別看他才十五歲,早在安定城時就砍過幾 個女山賊的腦袋,欣賞成年女犯人的裸體也是他當劊子手的一大樂趣,而此時在 他眼前的「女兒身」實在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趣,女孩身體的臂骨、腿骨、肋骨胸 骨等都一條條一圈圈地在那薄薄的黃皮膚上透出,仿佛她的骨頭都是嵌在上面, 只要用手一抓就可以把這些骨頭取出。那悽涼的樣子讓一向「冷血」的柴俊也不 禁生出了絲許憐憫之心,不過同情歸同情,對於自己的任務柴俊向來不含煳,幾 下子的工夫他便把女孩的雙手扭到後面,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女孩顯然被這突 如其來的變故嚇壞,嘴裏發出一陣陣的哀號,兩條火柴般大小的腿也軟了下來, 差點就倒在地上,柴俊只好把她半拖半拉地押到兵營外面。對於劊子手來説,這 種怕死的犯人是最令人頭痛的了,因為他們不會老老實實地擺好姿勢讓你下刀, 幸好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處刑,柴俊於是在兵營外的木柵裏找了一個半個人高的 圓木樁,把女孩反綁着的雙手套在裏面,由於木樁的粗細正好貼着女孩的手臂和 背部,儘管她又哭又喊,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面上。
一看見有人要被砍頭,附近的士兵如同聞到肉味的蒼蠅一樣三兩下就圍了上 來,對着眼前這個「極品」是評頭論足一番。能夠在觀眾面前展示自己那疾風迅 雷般的刀法本來是柴俊的一大樂趣,尤其是在處決女犯時,常有一種雙重興奮的 感覺,然而這次女犯的身材實在令他感到不快。當女孩的腦袋被用力按下去時, 那原本就清晰可見的頸椎骨更是透膚而出,柴俊一抽出鬼頭大刀便對準女孩脖子 的關節位砍將下去。説時遲、那時快,就在刀鋒離女孩的脖子只有兩三寸時,一 聲清脆的「慢」高高響起,被嚇了一跳的柴俊立馬停了刀,只見四周圍觀的士兵 全都「譁啦」一下子整片全跪了下來,齊聲説道:「參見皇后娘娘!
「什麼?」柴俊心中不禁大驚,莫非是那個被稱為文武雙全、美若天仙的毛 皇后,他連忙抬頭一看,只見幾個身穿戎裝的女兵簇擁着一位頭戴金鳳盔、身穿 鳳鱗鎧甲的女將走了過來,她就是前秦主苻登之妻——毛皇后。毛皇后儘管全身 戎裝,但無法掩蓋她那漂亮的五官和豐腴的身材,柴俊的心一下子如觸電一般, 且不要説眼下這個如「地攤貨」一般的小女孩,就連之前他處決過的幾個女山賊 和她比起來都有如東施一般,腦子裏不禁幻想連連。「大膽奴才,皇后娘娘駕到 還不跪下!!」毛皇后身旁一女兵指着兩眼發呆的柴俊喝道。柴俊心中一驚,飄 到半空的魂兒才飛了回來,嚇得趴在地上四肢着地,體若篩糠般説道:「小……, 小人參見皇后娘娘。」毛皇后倒是一個相當隨和的人,並沒有計較柴俊剛才的失 禮,倒是輕聲地詢問這小女孩的事情,柴俊便一五一十地如實交待,但眼睛始終 沒敢正視毛皇后的臉龐。
眾人始終搞不懂毛皇后為何如此消息靈通,不過她對大小軍情了如指掌卻是 眾所周知的事情。總之那個女孩被皇后赦免了,還帶着她返回了女營。這一天對 柴俊來説也是富有戲劇性了,直到人羣都散開他仍呆呆地看着滿地的斷繩和那個 沒有沾上星點血花的木樁,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他出道多年第一次看到如此 沒有吸引力的女犯,也是第一次被人中斷行刑。之後柴俊從身邊的人得知,那個 女孩已被毛皇后編入女營當中並改名為「趙瑛」,雖同為「戰友」,但他們都沒 有在軍中碰到對方,柴俊也只把這當趣事一笑置之,很快就把這小女孩給忘了。
在經歷了那一場富有戲劇性的處刑後,柴俊又跟隨大軍南下,參加了進攻長 安的戰爭。然而幸運女神仿佛已不再眷戀苻登,面對劣勢的後秦軍一戰翻盤,原 本佔盡優勢的前秦軍一潰千裏,損失了半數以上的將士,連毛皇后也慘遭殺害, 被姚萇斬首於軍營之中。
這個消息不僅對於苻登、女營的將士來説有如五雷轟頂,柴俊知道後也靈魂 出竅了好幾天,儘管他只見過毛皇后一次,但皇后那清脆甜美的嗓音和如下凡仙 女的相貌卻令柴俊久久無法忘懷,這樣的人間極品竟然被後秦的那幫狗東西砍了 腦袋??男人們毛茸茸的大手和毛皇后的胴體在柴俊的腦袋中不停地交織着,豺 狼般的笑聲和毛皇后悽厲的呻吟聲不斷地在他的耳中翁翁響起,眼睛甚至還看到 了毛皇后那顆美豔的首級滾到自己的面前,全身的皮膚仿佛被毛皇后噴出的熱血 澆過一樣渾身發燙。
「娘的!!哚!!這幫毛蟲!!!」柴俊與其説是痛恨後姚萇,倒不如説因 出於那強烈的嫉妒心,和毛皇后交歡、甚至是把她裸斬對於柴俊來説只能是幻想, 儘管這些事情在他的腦海中出現過成千上百遍了,然而這個幻想倒被後秦這些雜 種們輕易地「實現」,心中的妒恨和惱怒是可想而知。有一段時間柴俊甚至還去 打聽操刀人的姓名,打算找到對方後就用劊子手所知最殘忍的手段幹掉。毛皇后 的死對於其他前秦將士來説,恐怕都有柴俊那樣的複雜心情吧。總之在前秦大軍 退回新平之後,這樣低迷的士氣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然而,真正的惡夢還 在後頭……。 q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後秦大軍出奇不意地偷襲了新平城。當晚,柴俊正 倦縮在大棉被子裏睡得正香,不知怎的就醒了過來,然後隱隱約約感覺耳朵裏嗡 嗡作響,周圍仿佛也慢慢變亮起來。柴俊自道是自己做夢,誰知聽到帳外有人大 喊:「不好啦!姚賊攻進來了!!姚賊攻進來了!!!」這下子柴俊才曉得大禍 臨頭,周圍的士兵自然也是亂成一團,叫喊的、搶衣服的、爭兵器的聲音響得如 同水陸道場一般。等營帳裏的傢伙鑽出外面時,無不被外面的畫面嚇得目瞪口呆 ——城池四周的火光沖天而起,整個天都被火燒得通紅;慘叫聲、喊殺聲、刀槍 碰撞聲響起一團;軍營外雙方的白刃戰早就打得火熱,鮮血、肢體滿天飛。柴俊 雖説是「殺人無數」,但像這種近距離的戰鬥場面他卻是頭一次碰到,握着鬼頭 大刀的右手竟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由於前秦將領龐義的背叛,後秦大軍在裏應外合下很輕易就攻入城中,幾乎 沒有任何準備的前秦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各部隊的指揮官也難以組織起有效的 反擊。曹建的部隊由於位於城中心,因此柴俊他們沒有像城池外圍的部隊那樣, 還沒從夢中驚醒就已經去了閻王處報到,但是並不代表他們的處境好得到哪裏。 等曹建手忙腳亂地把營中的將士集合起來時,後秦大將劉勃勃的匈奴兵就已經殺 過來了。匈奴兵向來以作戰兇狠着稱,一個衝鋒便把曹建的部隊攔腰噼開兩段, 一下子就完全處於下風。柴俊作戰經驗雖少,但好歹也是個習武之人,一把鬼刀 大刀舞得是虎虎生風,兩個來回便連續砍倒三個匈奴兵。正當他打算步步進迫時, 卻發現身邊的夥伴是越來越少,在自己眼前飛來閃去的幾乎都是自家兄弟的肉塊 和肢體。發現形勢不對的柴俊只得且戰且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騎着高頭大馬 的敵將殺到眾人面前,對着眼前的前秦兵如砍瓜切菜一般。柴俊抬頭一看,嚇得 差點兒沒窒息,只見那個敵將殺得渾身是血,座騎也變成了一頭「汗血寶馬」, 脖子周圍竟然還掛着用女兵腦袋串成的項鍊,一張夜叉般的怪臉不斷地發出野獸 般的狂笑,擋在他前面的兄弟幾下功夫就被砍成了碎塊,此人正是後秦的匈奴族 將軍——劉勃勃。
「這傢伙不是人!」雖説前秦軍中也有不少以一挑十的猛將,但像劉勃勃那 樣如推土機一樣的傢伙柴俊還是第一次看到。看着一大羣嚎叫着衝過來的匈奴大 軍,早已面如土色的柴俊由於過份恐懼嚇得扭頭便跑。除了柴俊外,招架不住的 士兵也紛紛潰退,戰況已經演變成後秦軍單方面屠殺的局面。此時柴俊的大腦早 已被恐懼所佔據,早已不分東南西北,只道是隨着亂兵四處奔逃。
劊子手柴俊,此生第一次自覺愧對劊子手的名號。
第四節:楊曾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裏,經歷了大潰敗後的柴俊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的 路,這次他徹底體會何謂「風聲鶴唳」,不管他跑得有多快,後秦軍的喊殺聲好 像就在自己的後嵴梁響起一般,兩條腿完全不聽使喚,只知道一個勁的往前衝, 等他緩過勁來時才發現天已經開始放晴了,而身邊的同伴們已經寥寥可數。
「符家的天下已經完蛋了。」柴俊心裏這麼想,攻取長安的戰爭雖然失敗, 但實力尚存,只要能據守新平總有翻盤的可能。可如今不僅丟了新平,連軍隊都 潰散大半,符氏莫説要重奪江山,恐怕日後連自保都成問題。慢慢冷靜下來的柴 俊突然感到渾身一陣透心涼,之前由於一直在劇烈運動,所以還感覺不到冷。因 為是遭到夜襲而逃出來的,衣服固然沒有多穿,連隨身的乾糧都沒揣上,在這天 寒地凍的荒野裏,就算不被追兵殺死,凍死餓死也只是早晚的事,看來眼下最需 要自保的還是他自己。柴俊眯着眼睛看看周圍,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人, 大抵是因為逃跑時力氣用盡而凍死在路上的。活下來的小兵自然如同尋寶一般, 東一個西一個地翻死屍,不是拿衣服穿就是尋找乾糧。
「娘的,再不快點怕是連毛都撈不着了。」柴俊連忙環視四周,看見附近還 有一具穿着甲冑的屍體後馬上三腳並着兩步衝了過去,唯恐慢個半拍那條「鹹魚」 就會被別人剝個精光。「還好還好……。」噴了幾口暖氣的柴俊正要俯下身去剝 屍體上的身服,只覺得右手突然一陣劇痛,「咣當」一聲,一把類似刀劍的東西 摔在旁邊的地面上。柴俊一邊用左手捂着發痛的右手,一邊往地面上望,只見掉 在地上的東西正是自己的鬼頭大刀。呆了半晌後,他那凍僵了的腦袋瓜子才反應 過來,原來自己從夜裏到現在,右手一直都牢牢地握着那把家傳寶刀,以致於手 上的神經和筋脈都開始僵硬了。柴俊一邊撿起刀,一邊自嘲地笑着説:「總算沒 丟光老祖宗的臉面。」
「哈哈,哈哈,發財了,發財了……!!」遠處傳來的一陣傻笑打斷了柴俊 的思維,他回過頭一看,有兩個士兵窩在一具屍體旁邊手舞足蹈了起來,如同發 現了新大陸一般。「不會是失心瘋了吧?」柴俊正尋思着,其中一名士兵雙手顫 抖地捂着一包東西,一邊斷斷續續地吐着字:「米、米……。」「什麼?居然還 有人帶着米來逃跑啊。」柴俊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右手握着鬼頭刀,一步一步 地靠近他們。來到屍體的旁邊時,柴俊才看清楚死者原來是校尉莫琪,他是趴着 倒在地上的,而背部有很明顯的刀痕,相信是在突圍時被敵軍砍傷的,之後八成 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那兩名餓暈了的士兵根本沒有注意柴俊的靠近,只顧着拼 命地把袋子裏的糙米往嘴裏塞。
「啊!!!」其中一名士兵突然慘叫了一聲,然後如麻袋一般重重地倒在地 上,另一名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就已經被切成兩半,連聲都沒吭就仰面倒 下。附近還在淘寶的殘兵們聽到那兩個傢伙的歡唿聲時,也不懷好意地靠上前來, 可沒想到柴俊倒捷足先登了,而且他手上還有武器……。這下他們慌了,夜裏都 只顧着逃命,連傢伙都丟掉了,這時周圍別説是刀劍,連條粗一點的樹技都找不 到。「滾!」柴俊一手用刀指着他們,另一隻手拼命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帶血糙米 往嘴裏塞。但那幾個手無寸鐵的士兵似乎並沒有逃跑的打算,又凍又餓的他們也 許意識到,即使逃跑也是死路一條,能搶到眼前這些乾糧説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面對着柴俊的恫嚇他們反而越靠越近。
「別以為老子在開玩笑!再走前一步他們就是你們的榜樣!!」柴俊雖連恐 帶嚇,但心裏卻不停地打哆嗦,眼前那七個餓得發暈的士兵假如作垂死掙扎,自 己手上有兵器也未必有優勢,更何況自己也沒什麼力氣了。「呀!!」還沒等柴 俊想好對策,其中一名士兵突然如着魔一般飛撲了過來,柴俊馬上反手一刀,那 人從胸部開始一直到天靈蓋被噼開了一半,飛濺出來的血肉迎面撲來,柴俊不由 得一邊用手遮擋,一邊倒退了幾步。第一個人衝上去後,其餘那六個人也壯了膽, 一下子全部壓了上來,其中一個搶前一步,死命地抓住柴俊的右手。
拿刀的手被人抓住後,柴俊嚇得全身的毛管都豎了起來,面對衝到自己跟前 不到半尺的士兵,他連掙脱都顧不上了,連忙起腳向前一踢,趁那人一個踉蹌後 退幾步時,柴俊接着左手迅速拿起握在右手的刀,猛地向前一插,刀身馬上穿過 了再次衝上前來的士兵的喉嚨,那人一聲沒吭就領了便當。多虧柴俊年少時苦練 了左手使刀的本領,在這個危急的關頭派上了用場。穿過喉嚨刀身並沒有作過多 的停留,在迅速抽出後馬上又橫噼一刀,另一個人從右腋到肚子被劃開一條大口 子,連胸骨都斷開了。「還不鬆手?!」柴俊砍倒兩人後馬上就反過刀插向那死 命抓着自己右臂不放的傢伙,刀身一下子就從他的右半側穿了過去,那人嗥叫了 一聲之後也滾到了地上。解放了的右手迅速移到刀柄上,看着又一個衝上來的家 夥,柴俊雙手持刀用力向右一划,對方的胸口馬上開了一條大縫,鮮血如噴泉一 般射到他的臉上。「呀!!」柴俊這會兒眼睛都殺紅了,向前一個馬步往左一揮, 一個倒黴鬼的腦袋被斜着削掉了一半,「咕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那個前秦士兵看着眼前那修羅地獄般的血腥景象,臉色「唰」的一下 白得如死灰一樣,嘴裏發出陣陣哀嚎,兩股間突然濕了起來,帶着體温的水「滴 滴嗒嗒」地流在薄薄的雪地上,升起了陣陣蒸汽。渾身是血的柴俊步子也開始踉 嗆起來,他本來就饑寒交加,經過一輪劇烈運動後體力更是吃不消了。「還不快 滾……?!」柴俊用刀指着那個面色慘白的可憐蟲,喘着白白的蒸汽喝道。「我, 我滾,我滾……。」那士兵半天才反應過來,扭身便跑,誰知還沒走幾步,突然 遠方一支箭射了過來,「嗖」的一聲正正穿過了他的脖子,中了箭的士兵竟然還 回了個頭,瞪圓了一雙傻眼看了幾下柴俊才倒在地上。
「箭……。難道……?」惴惴不安的柴俊慢慢地回過了頭,這一看不要緊, 只見身後竟然是一大隊人馬,從裝束上看絕對不是前秦的軍隊。「難道是姚萇… …。」柴俊正要持刀防衞,誰知一使勁身子便不聽使喚地向後一倒。「這回完了 ……。」柴俊的眼前的天色逐漸變暗,最後完全成了黑夜……。
「我已經死了嗎?」失去了知覺的柴俊仿佛昏睡了幾百年一般,現在才慢慢 恢復了意識,但大腦還是迷迷煳煳的,而且還伴隨着陣陣劇痛。等他稍微清醒點 時,那眼珠子立即警戒地轉了起來,夜裏、火光、男人説話的聲音、草蓆……, 身上還有破棉被兒。柴俊的腦子迅速運轉起來,從周圍的景象來看,自己顯然未 死。手腳能動,還蓋着被子,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換過了,暈倒前看到的那夥人大 概不是姚萇的人馬,至少不會與自己為敵,那他們是……。想到這裏,柴俊再也 躺不住了,連忙從草蓆上爬了起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龐大的露天營地,營地裏 的人數至少超過了一百人,那些人個個長得奇形怪狀,衣服打扮更是形同「丐幫」。 從天空的夜色上來看大約都在三更之後了,好傢夥,自己竟睡了整整一天。
「唷,你醒過來啦?」草蓆旁邊坐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相貌與周圍那羣 面目猙獰的「丐幫」剛好相反,端的是眉清目秀,嘴上留着兩撇整齊的八字鬍, 如同江南的文人墨客一般,但他頭上戴着貂皮帽,身上穿着豹皮大衣,腰間繫着 一把胡刀,雙腳穿着匈奴式的羊皮靴子,這副遊牧民族式的打扮和他的樣子實在 是太不相稱。
「閣下是……?」還沒等柴俊説完,那男子向外喊了一句:「小三,把肉給 我端上來!」外頭有人應了一聲,不到一陣的工夫,一個頭上纏着黃布、披着散 發的醜男人便把一盤香噴噴的肉端了上來。「兄弟餓壞了吧,來,先吃了再説。」 聽那男子的口氣仿佛是與自己多年不見的把兄弟一般,但柴俊撓破腦袋都想不起 對方是誰。不過餓得肚皮貼着後背的柴俊聞到肉香味後也顧不了那麼多,一手抓 起肉便吃將起來,連筷子都省掉了。
「哈哈,別急,慢點吃,小心別噎着了。」餓得發暈的柴俊哪裏顧得這麼多, 眼前的這盤肉如同豬八戒眼中的人參果一般,莫問味道,只管往口裏塞便是了。 唿嚕唿嚕地吃了一陣後,只見柴俊用手捂着胸口,眉頭擰了起來,整個喘不上氣 的樣子。「看,噎着了不是。」那男子邊笑邊把酒壺遞了過來。柴俊連忙搶過酒 壺,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唿啊……。」柴俊好不容易才把卡着喉嚨的肉咽了 下去,但他似乎還未吸取「教訓」,還是繼續用手抓着肉往嘴裏塞。看着柴俊那 狼狽的樣子,那男子搖着頭説:「沒想到鼎鼎大名「柴一刀『的兒子也會淪落到 這種地步啊。」柴俊聽罷差點兒又噎着了,柴一刀」是柴俊父親柴勝的渾名,意 思也十分清楚,也就是説柴勝執刑向來乾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柴俊放下了手, 仔細地看了看男子的臉孔,但還是想不起對方是何方神聖,只好拱手問道:「敢 問閣下是何人,為何會認得在下?」 1
「哈哈哈……,柴兄果然不認得我了,我可是經常欣賞柴兄的刀法啊。」
「請問……。」
「柴兄可曾記得「賽山鷹『?」
「哦……。」這個渾名柴俊如何記不得,「賽山鷹」名喚穆貞,她當年可是 聞名安定城的美女,然而貌若天仙的相貌卻與她的身份毫不相稱,穆貞原來是一 名山大王的壓寨夫人,丈夫死後便取而代之,成為了嘯聚山林的女強人,率領着 一眾嘍羅在鄉村附近打家劫舍,百姓無不恨之入骨,但官府卻一直拿她沒辦法。 那時安定還處於後秦的控制之下,擔任太守的正是楊任。有一天,以穆貞為首的 強人竟然把一車進貢給後秦主姚萇的金銀珠寶給劫了,隨行的護衞幾乎被殺盡。 姚萇盛怒之下命令大軍進剿,結果穆貞的山頭在三天之內就被踏平了,穆貞自己 也力盡被俘。在經過兩天的審訊後,穆貞被判斬首,負責執刑的正是柴俊。那時 柴俊的父親柴勝因病去世,所以他成為了安定城中的首席劊子手,處斬如此重要 的犯人當然是非他莫屬。
「我就是那天晚上搶在你前頭的人啊。」
「啊!莫非閣下是太守楊任的二弟,楊曾??」
「正是正是,那天晚上多有得罪啊。」
説到這裏柴俊想起來了,穆貞被處斬的前一晚,按照刑房的「潛規則」,女 犯的身體自然要給負責操刀的劊子手好好享用一番,何況穆貞還是遠近聞名的美 女,柴俊自然是樂開了懷。誰知就在他興高採烈地前往刑房時,牢頭一把拉住了 他,説太守的二弟楊曾也看上了這女人,今晚也要來「潛規則」一把。柴俊聽了 後火冒三丈:「楊曾?就他這身份犯得着跑這裏來玩女人??」他長這麼大還是 第一次聽説這種荒唐事。
「大概就是衝着那女大王的美貌來的吧,不管怎麼説,對方好歹是太守的人, 柴兄你就行個方便讓他先上吧。」
「這……。」柴俊這會兒是啞子吃黃連,卻説那楊曾是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行事乖張,終日流連於燈紅酒綠之地,平常愛結交江湖中人,四處遊蕩。他雖然 沒有一官半職,卻憑着老哥的身份經常在官府出入,柴俊雖長年在監牢中工作, 但也常見此人,因為他的不少江湖朋友也是牢獄中的常客了。柴俊無奈,只得退 到獄卒間中喝起了悶酒,旁邊的差人都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或者説是幸災樂禍 的目光更合適一點,畢竟誰都想成為「潛規則」的主角。
不一會衣着瀟灑的楊曾帶着兩個小弟來了,他沒有徑直前往刑房,倒是先來 到了獄卒間,對着柴俊拱了拱手説:「多謝柴兄相讓,楊某得罪了。」「哦……, 不敢不敢,楊大人客氣了……。」柴俊本來是窩了一肚子火,狠不得揍他一頓, 可沒想到此人竟然會上前來打招唿,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這樣做,這下子柴俊 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那兩個小弟如同石獅子般一左一右地站在刑房門口,楊曾兀自進去快活了。 按慣例穆貞早就被剝了個精光,四仰八叉地固定在牀上,任由執刑人去「魚肉」。 很快刑房裏就出傳出穆貞呻吟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感到痛苦,倒像在享受。這 樣的聲音對於獄卒們來説早就司空見慣了,但柴俊卻聽得很不是滋味,平常被他 玩弄過的女犯們從沒發出過如此享受般的呻吟,而且還持續了一刻多鐘。獄卒們 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個個都露出欽佩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柴俊「持久性」不強一 般。等楊曾心滿意足地穿好衣服走出來時,眾人都點頭哈腰地説着:「楊公子慢 走。」那語氣聽起來簡直把楊曾當成偶像了。
「混帳……。」雖然柴俊也滿臉堆笑地送走楊曾,但心裏卻不停地問候對方 的祖宗。「一刻鐘……。」輪到自己了,柴俊突然覺得有股前所未有的壓力,關 上刑房的門時深唿吸了一口氣才往裏走。只見「大」字型躺在木牀上的穆貞仍在 急促地唿吸着,在油燈的照射下,渾身的汗珠如同小水晶一般閃閃發光,那對白 麵團般的乳房隨着唿吸一上一下的運動着,看得柴俊是血脈賁張。「不愧是「賽 山鷹『,不光臉蛋長得漂亮,連身材都生得如此標緻,難怪姓楊那小子也會跑來 光顧。」穆貞雖然不停地喘着氣,但臉上卻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樣子,仿佛仍在回 味剛才與楊曾「肉搏」一般。「混帳……!」柴俊顯然是妒火中燒,「我還不信 了……。」幾下子的功夫,柴俊便把自己脱了個精光,撲到穆貞的身上展開了進 攻。
也許是求勝心切而過份緊張,這天晚上柴俊連平時水準的一半都不到,兩三 下功夫就「一潰千裏」了。「混帳……!!」柴俊這回禁不住罵出聲了。穆貞斜 着眼看了他一下,嗔怪着説:「當獄卒的就是不行,還是劊子大哥經驗豐富呢。」 柴俊傻眼了,自己什麼時候被「降級」啦?於是瞪圓了眼珠子説:「臭娘們,看 清楚點。老子才是要送你上路的人!」
「你騙誰啊?老娘雖説是第一次進來,這牢頭裏的規據還是懂的。操刀的劊 子先用,嘍羅們接着來,而且這還要得到劊子的許可才有機會,所以一般劊子都 是這方面的行家,其他人麼,只能算二流貨色。我之前還當是説笑話,沒想到是 真的。過去那些和我共歡的男人啊,沒一個能比得上他,你和他比差得遠了。」 柴俊聽罷氣得差點兒一個耳光打將過去,只是穆貞那臉蛋實在太漂亮了,手抬到 了半空始終落不下來。柴俊自思不能就這樣走出去,就算躺也要躺夠一刻鐘,但 是那女人自始自終都沒有發出呻吟聲,只怕到時別人笑他是水仙不開花——裝蒜。 沒法子,柴俊花了半天的唇舌才讓穆貞相信自己是劊子手,然後又提出讓對方假 裝呻吟。穆貞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心中暗罵柴俊是「軟香蕉」,但對方好歹是送 自己上路的人,也不想過份刺激他,就賣個順水人情吧。
於是穆貞就躺在牀上幹呻吟起來,柴俊則坐在牀邊「養精蓄鋭」,準備等會 再來一次。柴俊到底是血氣方剛,歇了一會後就基本恢復過來了,看着穆貞那白 面一般的肉身,還有那發着呻吟聲的漂亮臉蛋,柴俊的下體很快就來感覺了。「 從我進去到現在都快一刻鐘了吧,爽完這一把也差不多了。」柴俊盤算好後便來 個獅子撲食,又一次壓在穆貞那肉肉的軀體上。誰知事與願違,兩個來回之後, 一股欲望就迫不及待地衝了出來,結果總時間連一刻鐘都不夠。這下子穆貞再也 忍不住了,「哈哈哈」地大笑起來。「混帳!!!」惱羞成怒的柴俊給了穆貞一 個響亮的耳光。
等柴俊灰頭土臉地走出來時,看到獄卒們不停地交頭接耳,從眼神上看大都 對剛才傳出來的呻吟聲持懷疑態度。牢頭笑咪咪地迎上來問:「柴兄,怎麼樣啊?」 這句話可是一語多關,既是問候柴俊,又是問女犯的肉身,更是關心是否輪到他 們上了。柴俊沒好氣地回答:「好好看着她。」眾人一聽當場如泄氣的皮球一般, 這等於是在宣佈「到此為止了,沒你們的份。」
第二天早上,全身赤裸的穆貞騎着一頭慄毛矮馬前往刑場,頭上梳了一個「 觀音髻」,兩顆圓圓的、呈棕黑色的乳頭在那雪白的肌膚映襯下特別地顯眼,人 們離遠就能看到她胸前那兩點圓圓的玩意。她的雙條玉臂被麻繩結結實實地纏在 後背,兩個腳踝也上了鐵鐐,鏈條子緊緊地貼在馬肚上。一路上穆貞昂首挺胸, 平靜的臉上透着一股視死如歸的氣慨,圍觀的人們雖曉得眼前這個裸女是遠近聞 名、無惡不作的「賽山鷹」,但她那漂亮的臉蛋、標緻的身材實在讓人無法忍心 往其身上丟東西。
安定太守楊任擔任這次行刑的監斬官,在他旁邊坐着的正是楊曾。柴俊把穆 貞押上來時,楊曾還對他拱了拱手,尷尬的柴俊只得苦笑相迎。倒是一路面無表 情的穆貞看到對面的楊曾時竟嫣然地笑了起來,楊曾也笑着對她眨了眨眼睛,兩 個人活像在刑場上打情罵俏。「姦夫淫婦!!」柴俊氣得在心中罵了起來,連楊 任都看不下去,板起臉瞪了楊曾一下。時辰一到,只見楊任把火籤向前一丟,「 斬」字只喊到了一半,柴俊便如同發泄一般舞起鬼頭刀向穆貞的脖子砍了過去。 火籤尚未觸地,穆貞那顆漂亮的腦袋就已經在地在上打了兩三個滾。當柴俊向楊 任呈上首級時,楊曾還婉惜地嘆氣搖頭。行刑之後,穆貞的首級足足懸掛了十天 才被拿下來埋葬。
「沒想到是你啊。」柴俊終於想起來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柴兄不會到現在還生我的氣吧?」
「咳,都多少年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又不是自家老婆。」柴俊確實不是 一個小心眼的人,幾年之後就把這事忘得快一乾二淨了。他這回借着火光細心地 端詳了一下楊曾,總算是給認出來了。和以前不同的是留了兩撇鬍子,臉上多了 幾分滄桑。
「本來是不應當跑到牢房和柴兄爭吃的,只是這「賽山鷹『太有名了,我那 活兒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哈……。説起來,柴兄的刀法還真如迅雷一般,當時我 還沒看清楚,「賽山鷹』的腦袋就已經搬家了。哎呀,真的是太可惜了,看着她 那顆冒血的腦袋,我當時是心都碎了。柴兄可不要笑,這樣的美女可真的是打遍 燈籠都找不着呢。」
「是嗎?」柴俊這會兒露出了阿Q 式的微笑,「恕小弟得罪,只能説楊兄還 沒見到真正的美女呢,符登之妻毛氏見過沒有?那才叫天女下凡,「賽山鷹『跟 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山村農婦一般。」
「真有此事?早就聽説符家的毛皇后貌似天仙,就是沒見過,真的比「賽山 鷹『還漂亮嗎?看來我還是沒柴兄這麼好福氣。」
「咳,有什麼福氣,那「賽山鷹『我們好歹還上過,可那毛氏是皇后,我這 個低下的劊子能多看兩眼都已經三生有幸了。」
「你還能看上兩眼,我可是連她的影子都沒看過,真的是人生一大憾啊。據 説這毛氏文武雙全,一直跟着符登老兒打天下,可後來不幸落入敵手,被姚萇砍 了腦袋。我還聽説,姚萇這老兒不但把毛氏玩了個夠才砍頭,砍了頭後連屍體都 不放過,又玩了好幾天呢。」
「是……,是吧。」柴俊也是滿嘴泛起醋酸味,尤其是想起那個負責處斬毛 氏的劊子手,雖然總是幻想將對方碎屍萬段,但可憐的是連對方的姓名和樣子都 不知道。於是這兩個「紅眼病」先罵姚萇,然後罵苻登,又罵那個處斬毛氏的劊 子手,最後連他們的祖宗也一起罵了個遍。
兩人不知不覺地暢談了兩個時辰,甚是投機,楊曾就主動邀請柴俊入夥。原 來當日安定被前秦軍攻破,楊任夫婦被殺。楊曾則逃到鎮西郡和他的江湖朋友拉 起一支人馬嘯聚山頭,依靠打家劫舍來度日。後來符登南徵失敗,姚萇捲土重來, 在佔領鎮西郡後順便把楊曾的山頭給剿了,結果他只好帶着人馬前往涇川投靠另 一位結拜兄弟。半路碰到柴俊和幾名前秦士兵爭鬥,便把柴俊救了起來。柴俊自 思如今走投無路,於是爽快地接受了楊曾的邀請。
「好,好兄弟!來啊,再給我們上兩盤肉,再上五壺上好的江南黃酒。今晚 我要與柴兄一醉方休!」楊曾高興得拍着大腿説。接着楊曾把手下幾名頭領也喚 了過來,與柴俊逐一介紹,在一場簡單的燒黃紙喝血酒之後,柴俊便與楊曾等人 正式結為義兄弟,接着眾人便在大酒大肉中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五節:張虎
「真難得啊,這年頭還能吃上肉。而且這味兒還挺獨特。」柴俊用舌頭舔了 一下自己那油乎乎的手,似乎很回味地説。
「這年頭經常打仗,豬牛羊也沒人養了,別説吃肉,今後恐怕是連穀子皮都 甭想吃。」在柴俊旁邊的楊曾一邊嚼着烤肉,一邊感嘆地説。
「那這肉……。」柴俊指着眼前被自己吃得一塌煳塗的碎肉問道。
「就是從早上被你砍開好幾段的士兵身上割出來的。」
「什……??」柴俊的毛孔一下子全豎了起來,但楊曾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 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嘛?不就是人肉嗎?柴兄難道沒吃過?這年頭不吃過人肉的還活不下 來呢。而且我早就聽説了,符登老兒南下進攻姚萇時,軍隊裏就沒少吃過人肉。」 楊曾那輕描淡寫的樣子好似把吃人肉當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柴俊頓時覺得胃 裏翻江倒海,如同吃了毒藥一般難受。
「柴兄可不要告訴我你沒吃過人肉?」楊曾一邊用手捏着下巴,一邊揚起小 鬍子瞟着柴俊,宛若發現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外來客。
「吃倒是吃過,只是……。」
「只是什麼?」
「咳,我也是隨苻登老兒南下才開始吃的,之前一直沒吃過。再説,當時是 沒辦法,大隊人馬實在是找不着吃的,只好把戰死士兵的屍體當糧食。」
「那吃過女人肉沒有?」
「都是男的,女人肉麼,沒有。」
「不是有個女營麼?」
「咳,那屍體也只能讓女營的人回收,反正我是沒吃過。」
「那柴兄覺得這人肉味道如何?」
「難吃死了,要不是當時肚子實在餓得要命,我才不會把這種東西塞進口裏。」
「哈哈哈……,那今晚這烤肉柴兄不是吃得挺歡的嗎?」
「這……。」柴俊這下子語塞了,吃第一盤肉時也許是因為太餓,沒發現肉 味有異常,但後來和楊曾等頭領聚餐時肚子已有六七分飽,吃烤肉時也不至於狼 吞虎咽了,但感覺這肉確實和之前在軍營中吃的並不一樣。
「當時你吃的肉是用煮的還是用烤的?」
「烤太費時間,大多用大鍋煮的,幸好一路上都能找到水源。」
「柴兄可知這人肉也分得三六九等?」楊曾轉移了一下話題繼續説道。
「我又不是山洞裏的野人,自然曉得,都説孩兒肉為上等,女人肉為中等, 男人肉為下等,至於老人肉嘛,根本就下不了口。」
「對,對。」楊曾點了點頭,興奮得揚起食指説:「世人雖説身處亂世,吃 人肉仍不得已之舉,不過我發現人肉若是烹調得當,風味勝過山珍野味。柴兄説 在軍營吃的人肉味道差勁,一來是可能是那廚子手藝槽糕,二來男人肉的肉質和 口感實為下等,所以只能用烤,當然烤的方法和配料也大有講究。不過這男人肉 做得再好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真正稱得上極品的還得要用女人肉。」
「孩兒肉不是為上等嗎?」
「這只是就肉質老嫩程度來説的,但要談到口感和風味,十五、六歲的女人 肉為最佳,若是在二十五歲以上的,就要看那女人本身的「體質『,普通的婦人 過了三十歲後,這肉質基本上就和男人差不多了,不過也有一些女人即使年近四 十,吃起來也如同妙齡少女一般,她們要麼就是富家小姐,從小就吃香喝辣,身 子保養得好,要麼就是天生肉質優良,就像「賽山鷹』一樣。」
「什麼??」聽得出神的柴俊突然吃驚得瞪圓了雙眼,眼球兒差點就從眼框 裏擠出來,看着楊曾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在説「怎麼樣?嚇一跳了吧?」柴 俊拼命回憶當時的情況,穆貞被自己砍了頭後,屍身馬上被運往城外的亂葬崗了。 不過細心想想也有可能楊曾利用自己的身份買通差人,偷偷把屍身送去別的地方。
「哈哈哈……!」柴俊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逗得楊曾放聲大笑,他 用力拍着柴俊的肩膀説:「説起來我還是比你勝了一籌,雖説我們兄弟倆都上了 「賽山鷹『,但她的肉你卻無緣嘗試,我第一次吃人肉就是從「賽山鷹』開始的。」 然後楊曾便把當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話説當日「賽山鷹」穆貞於刑場被斬首後,那白面一般的屍身被差人拖了下 去並包裹在草蓆之中。自從兩年前安定城裏鬧過一次瘟疫後,太守楊任便下令禁 止了曝屍這一個歷史悠久的刑場慣例,不管是如何罪大惡極的犯人,斬首或車裂 後只能懸首示眾,屍體要馬上運出城外亂葬崗掩埋。因此像穆貞這種重犯也只是 延長了首級懸掛的時間。行刑結束後,官差們和圍觀的人們漸漸散去了,只有楊 曾還有點兒「依依不捨」,看着穆貞的屍身被放在木車中推出去時,自己竟也鬼 使神差地偷偷尾隨其後。
「我幹嘛要跟着他們呢?」楊曾也忍不住這樣問自己,可自己的「小祖宗」 不知怎的一直都處於「興奮」狀態,儘管昨晚已經把穆貞好好地「享用」了一番, 但返回府邸後卻無法入眠,穆貞身上的每一寸皮膚、甚至是每一條汗毛仿佛到現 在還在刺激着自己的神經。「無論如何都要再來一次,哪怕已經是沒了頭的屍體。」 這是楊曾潛意識中的念頭,儘管連自己都覺得荒唐透頂,可他就是沒法控制。在 尾隨着那兩個差人的路上,穆貞那嫣然的一笑、那顆盛在盤子上的悽美頭顱,還 有那具一邊噴着鮮血一邊在地上蠕動着的雪白肉身……,刑場上那短短幾分鐘內 發生的事情如同放錄象一般在楊曾的腦海中不停地重映,他心跳不斷地加速,喉 嚨也開始乾渴起來了。但在跟蹤了一段路後,楊曾驚訝地發現那兩個差人出了郊 外後並非向着亂葬崗的方向前進,顯然是南轅北轍了。「這兩個毛人不會也想那 個吧……?」楊曾懷疑他們對穆貞的屍體也有「非份之想」,於是打醒了十二分 精神,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後面。
只見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差人轉過了幾條小路,又穿過一個小樹林,到了一間 大木屋旁邊才把木車停了下來。那大木屋看上去如同普通的民房,但卻深深地藏 在那灌木草從當中,屋頂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稻草,一陣陣霧氣不停地透着稻草堆 中冒出,如同妖氣一般,莫非這裏面住着吃人肉的妖怪不成?正在楊曾滿腦疑惑 時,其中一個差人開始解開草蓆上的繩子,露出了穆貞的無頭屍身,另一個差人 則用手在木門上用一種奇怪的節奏敲着門。不一會兒,一個腰圓臂粗、滿臉橫肉 的大漢大搖大擺地從木屋裏走了出來,他的臉蛋胖得有點可笑,嘴巴裏像含了兩 個小球一般,細小的蒜子鼻快被兩邊的腮幫埋了進去。他出來後不和差人們打話, 只是把那籃球般大小的腦袋拼命往穆貞的肉身上靠,兩隻被臉上的脂肪擠得小小 的眼睛舔也似的把每一寸皮膚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同時還不停地用手這裏摸摸、 那裏捏捏,折騰了大半天才直起肥胖的身子。楊曾本以為那個胖大漢會首先打破 沉默,誰知他只是向差人們伸出右手掌,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那個差人也沒 回話,回了對方一個手勢,兩個人好像聾啞人打手語一樣。楊曾也算見多識廣, 馬上明白這是黑市上慣用的手語,懂行的人往往用這種方式討價還價,而旁人則 無法知曉。由此看來那些差人是經常做這樣的勾當,以至於他們見面連寒喧都省 掉了,直接進入交易正題。雙方討價還價了許久,那胖大漢只是不停地搖頭。另 一個差人忍不住了,小聲説了一句:「你曉得這女人是誰,是大名鼎鼎的「賽山 鷹『,這身好肉怎麼也值個價吧。」但漢子顯然還不肯讓步,又做了幾個手勢, 最後差人終於點頭同意成交。
差人在得到銀子後便心滿意足地推着木車離開了,而那胖大漢則背着穆貞的 屍體,轉身走進了木屋當中。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楊曾抽出腰間的鐵扇,躡 手躡腳地朝木屋的門口走去。別看楊曾平日一副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形象,但少 年時也習得一身過硬的功夫,以風流聞名的楊曾特意尋人打造了一把鐵摺扇,平 日遊玩時就打開扇子以顯自身的瀟灑,必要時把扇子一折,就變成一把上好的兵 器,運足內功進攻對手時甚至可以傷筋斷骨。在確認木屋周圍沒有可疑的人後, 楊曾便「嗖」的一聲鑽進門內,順着過道慢慢走進去。
這木屋外表看上去很粗糙,但裏面卻製作得相當精細,木板與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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